九月底的一个下午,秋阳明媚,“幸福果蔬”里弥漫着果蔬的清香和线上订单打包的忙碌气息。王刚正在和王晶核对下午的配送路线,店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带着一阵风,李鹏那高大雄壮的身影就闯了进来,嗓门洪亮得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刚哥!刚哥!收到没?你收到没?!”
他手里挥舞着一个醒目的红色信封,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八卦和莫名感慨的复杂表情,几步就跨到了王刚面前。
王刚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笑骂道:“你喊魂呢?收到什么了?中五百万了?”
“中什么五百万!”李鹏把那个红信封“啪”地拍在放满蒜头的货架上,“赵志强的请帖!国庆节,十月三号,办酒!”
王刚愣了一下,随即也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红色请帖,笑了笑:“你说强子啊,刚收到,冬梅才拿给我的。”他扬了扬手中的帖子,“看来是把咱们这片的同学都请了。”
“可不是嘛!”李鹏拿起王刚那张请帖翻看着,嘴里啧啧有声,“这小子,闷声干大事啊,不声不响就要结婚了。我记得高三那会儿,他跟女生说句话都脸红……”他絮絮叨叨地回忆着高中时的趣事。
王刚看着李鹏一边翻请帖,一边眉飞色舞地吐槽老同学的样子,目光却渐渐有些飘忽。这鲜艳的红色,李鹏这兴奋中带着些许落寞的神情,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关于李鹏的另一段“未来”。
他的思绪飘回了2017年的国庆,也是这样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也是参这个同学的婚礼。那次,李鹏是伴郎。而新娘的闺蜜,那位美丽温婉的伴娘,正是他的初恋——**沈燕**。
王刚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当时的画面: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李鹏,难得地收敛了平日里的毛躁,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位穿着一身淡紫色伴娘裙、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的沈燕。而沈燕,似乎也对这位高大憨直、偶尔还会闹点小笑话的发小伴郎,投去了带着笑意的、追忆的目光。
婚礼就像一座桥梁,重新连接了两条断开的线。老同学的身份,共同好友的婚礼,打破了多年未见的生疏。那之后,李鹏和沈燕重新建立了联系,本就有的旧日情愫在成熟的年纪里迅速复燃、升温。王刚还记得,大概半年后,李鹏神秘兮兮地把他叫出来喝酒,几杯下肚后,那张粗犷的脸上竟露出了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羞涩”的表情,宣布他和沈燕正式在一起了。那晚,李鹏喝多了,抱着王刚的肩膀,反复念叨:“刚哥,我这次是认真的,真的……”
而更戏剧性的,是2019年春节前的一次家庭聚餐。王刚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李鹏父亲——李叔,那位脾气有点急却真心疼爱儿子的老电工,在饭桌上第N次提起话头:“鹏子啊,你看你也快三十了,跟小燕处得也挺好,是不是该考虑……”
李鹏当时正啃着鸡腿,含糊地应付:“爸,知道了知道了,再说再说……”
就在这时,李鹏的手机响了,是沈燕打来的。他接起来“嗯啊”了几句,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古怪,像是震惊,又像是狂喜,手一抖,筷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他猛地站起来,对着手机语无伦次:“真……真的?你……你确定?医院……检查了?等我!你等着我!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李鹏看着满桌子疑惑的家人和王刚,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半天,才用一种近乎梦游的语气,颤抖地说:“爸,妈,刚哥……小燕……小燕她……怀孕了。我……我要当爸爸了。”
那一刻,李叔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茫然,再到巨大的惊喜,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随即,那年的春节,就成了李鹏和沈燕的订婚兼“奉子成婚”筹备大会,虽然匆忙,却充满了双倍的喜悦和期待……
“喂!刚哥!发什么呆呢?”李鹏的大嗓门把王刚从回忆里拽了回来,他伸手在王刚眼前晃了晃,“怎么?想到赵志强要跳进婚姻的坟墓,替你自个儿感到庆幸?”
王刚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还处于“快乐单身汉”状态、对未来姻缘一无所知的李鹏,心中不禁涌起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他知道,就在不远的将来,大概一年之后,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发小,就会在另一场婚礼上,遇到那个让他收敛锋芒、安定下来的女人,然后经历那场既慌乱又幸福的“意外”,迅速完成从男孩到丈夫、父亲的转变。
他笑了笑,把脑海中那些“剧透”的画面压下,顺着李鹏的话调侃道:“我庆幸什么?我是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倒是你,鹏子,看着人家结婚,心里就没点想法?李叔最近没催你?”
“催!怎么不催!”李鹏立刻苦了一张脸,夸张地捂住耳朵,“我现在都不敢回家吃饭!一回去就念经,什么‘跟你一样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这几年给你介绍了这么多好姑娘你也不知道交往,’还忘不掉你的高中初恋女友——沈燕……”他模仿着他爸的语气,惟妙惟肖。
听到“沈燕”这个名字从李鹏自己嘴里,以这样一种“过去式”和“遗憾”的口吻说出来,王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神秘。他没有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缘分这东西,说来就来,说不定下次参加婚礼,主角就是你了呢?”
“我?得了吧!”李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自在!搞我的创作,拍我的片子,谁也别想拴住我!”他嘴上说得硬气,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对家庭生活的些许向往,却没逃过王刚的眼睛。
“行了,别贫了。”王刚把请帖收好,“国庆节,咱俩一起去。看看强子被‘拴住’的幸福模样。”
“那必须的!红包我都准备好了,必须让他大出血!”李鹏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勾着王刚的肩膀嘻嘻哈哈。
王刚看着他,心里默默道:小子,现在可劲儿嘚瑟吧,等你遇到命里的“克星”,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李鹏和沈燕在婚礼上重逢,看到李叔得知要抱孙子时那精彩的表情了。这些即将发生的“已知”的美好,成了他应对当下市场竞争的纷扰时,一份藏在心底的、温暖而有趣的慰藉。他转头望向马路对面那家即将开业的“超越果蔬”,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生活总有酸甜苦辣,但总归是向着温暖和希望前行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