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绿色纹路还在往上爬，程知遥能感觉到那股热流顺着血管往肩膀冲。她没时间管了，眼前全是黑压压的数据洪流，像一群疯狗扑过来。
“林夕！”她喊了一声，声音被撕碎在半空。
没有回应。
但下一秒，一道银白色的光从裂缝深处窜出，直奔她而来。那光停在她面前，凝成一张脸——是林夕，可又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个林夕。这张脸更透明，像是随时会散掉。
“别问是不是真的。”林夕的声音直接钻进她脑子里，“我现在只剩这点数据了，撑不了多久。”
程知遥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瞬。她抬起右手，发带缠着的左臂伤口又被扯开，血顺着指尖滴下来。
“老子不信命，开门！”她吼出吐槽口令。
仓仔闪了一下，像素小熊的身体已经歪歪扭扭，四肢像被撕过一样，一块块马赛克拼在一起。腹部屏幕疯狂刷新错误代码，最后跳出一行字：【外部授权请求，来源：林夕·残存意识体，是否接受？】
她盯着那串名字。
上一秒林夕还说“别信任何像我的东西”。
可现在这个，偏偏让她想信。
“接。”她说，“把门开到最大。”
系统界面猛地炸开，仓库权限瞬间转移。林夕的双手贴上她太阳穴，一股冰凉的数据流冲进去。她的银发亮起蓝光，一根根像电线似的连接到空中，织成一张网，迎向扑来的黑色洪流。
两股数据撞在一起。
空间开始扭曲，地面裂开，露出底下流动的代码河。程知遥看到画面一闪——
一个玻璃舱里躺着个小女孩，大概三四岁，闭着眼，身上插满管子。防护罩外站着林夕，手里拿着画板，正画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她轻轻哼着歌，声音很小：“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那是她的童年。
观星庭从没记录过这段。
另一个画面跳出来：她第一次穿越失败，昏迷三天。病房里只有林夕守着，一遍遍调整生命监测仪的参数，手指都在抖。直到警报解除，她才靠着墙滑下去，捂着脸哭了三秒，又立刻站起来继续工作。
这些记忆不该存在。
它们被删了，因为“多余”。
“检测到非标准数据注入！系统稳定性降至12%！”仓仔发出刺耳警报，整个身体开始抽搐，像素块不断掉落。
程知遥却笑了。
“那就撑住。”她抹了把脸上的血，“这点乱码，还不够塞牙缝。”
她反手把幻术核心拍进胸口。那团光直接扎进神经网络，和林夕的代码连成一片。彩虹色屏障在她们周围升起，像一层肥皂泡，挡住了洪流的第一波冲击。
黑水撞上来，炸出一片片像素火花，噼里啪啦往下掉。
“你记得吗？”林夕的声音忽然变轻，“你给我的那半块压缩饼干，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东西。”
程知遥愣了一下。
“那时候你说，饿的人不该等施舍。”林夕笑了笑，“所以我现在也不等。”
屏障外的数据洪流突然变了节奏。黑色代码开始重组，变成新的画面——
林夕抱着婴儿时期的她，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她哭得厉害，林夕就一边摇一边唱童谣，眼角有泪，但还在笑。画外音响起，是星轨的声音：“实验体07号情感溢出超标，建议清除。”
“不。”程知遥低吼，“这不是真的。”
“这是被删除的真实。”林夕说，“他们觉得这些感情会影响任务，可我觉得，这才是我们活着的证据。”
洪流再次加速，屏障出现裂痕。一道黑线钻进来，直奔程知遥的眼睛。她抬手挡住，却被另一条数据藤蔓缠住手腕，猛地一拽。
林夕立刻切断一段代码丝线，强行把那股黑流引向自己。她的身体瞬间僵住，银发开始发黑，皮肤出现裂纹。
“别硬扛！”程知遥大喊。
“没时间了。”林夕看着她，“传送阵快成型了，你必须走。”
“那你呢？”
“我得留下来断后。”林夕的手指动了动，一串代码自动输入系统，“我把权限都转给你了，包括母巢入口的最终密钥。记住，别相信任何劝你回头的声音，哪怕是我说的。”
程知遥喉咙发紧。
“还有……”林夕的脸已经开始模糊，“以后少吃点压缩饼干，你不适合甜口。”
话没说完，她的身体彻底化成数据流，全部注入屏障。
彩虹光罩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开始崩解。裂缝越来越多，黑影触须从外面伸进来，像要抓住什么。
程知遥踉跄后退，靠在墙上。左手的绿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脖颈，皮肤下像有虫子在爬。她能感觉到林夕的部分记忆还在她脑子里，杂乱无章，却又异常清晰。
仓仔只剩半个身子，像素小熊歪在地上，屏幕闪出最后一行字：【权限移交完成。她不是敌人。相信她。】
地面震动。
一道圆形阵列缓缓升起，泛着微弱的蓝光。边缘刻着星图纹路，中间是空白的能量槽。
她知道怎么启动它。
需要血，需要权限，还需要一句口令。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那支用到最后的清凉油，抹在太阳穴。脑子清醒了一瞬。
然后她撕下早已浸透血的发带，扔进阵眼。
蓝色光芒瞬间点亮三分之一。
接着她划破手掌，让血滴进中心凹槽。
又亮三分之一。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气说出那句早就准备好的话：
“吐槽是人类最后的尊严，给我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