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线在沙地上拖出一道浅痕，程知遥的脚步忽然顿住。左臂的伤口像被塞进了一根烧红的铁丝，一跳一跳地往骨头缝里钻热。她没吭声，只是把登山杖往前戳了半尺，手腕轻轻一转——杖尖触地的瞬间，沙面居然微微回弹，像是踩在了发泡塑料上。
“这地方不对劲。”她低声道，“沙子太整了，跟谁拿尺子量过似的。”
【检测到地下空腔层，深度1.8米，承重极限不足50公斤。】
“所以走两步就得塌？”她扯了下嘴角，“那地图上的红点，是请我吃席？”
但她还是往前挪了一步，膝盖微屈，从背包侧袋抽出一块反光镜片，斜插进沙缝。光线折射进去的刹那，底下隐约浮现出金属网格的轮廓，像是某种废弃的防护结构已经锈穿。
“行吧，既然不能踩，那就跪着来。”
她解下登山绳，一头绑在后方凸起的岩桩上，另一头绕腰一圈打结固定。单膝压地，工装裤蹭着粗砂发出刺啦声，开始用手一点点扒开表层沙土。挖了不到半分钟，指尖碰到硬物——一块泛着冷灰光泽的金属残片。
她用战术刀撬了两下，整块结构松动，一只完整的人造蝴蝶被刨了出来。
翅膀展开约手掌大小，表面覆盖着细密的磁性合金鳞片，关节处刻着一行小字：x-7。
“机械蝶？”她捏起它对着天光晃了晃，“你家祖坟冒青烟了还带编号？”
【警告！检测到高精度共振元件，建议立即封存。】
“你急什么，它又不会飞——”
话没说完，她拇指无意识摩挲过右翼内侧的一处凹槽，蝶身猛地一震，翅膜高频颤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地面瞬间软化。
沙层像被抽了底的浴缸，迅速液化成漩涡，她整个人往下陷。反应快得来不及骂人，立刻将蝴蝶塞进仓库，同时甩手抛出登山绳——绳钩精准缠住一台刚从沙暴边缘露头的蜘蛛型机器人腿节。
“老铁！”她吼出声，“今天你必须给我当一回升降梯！”
机器人被猛然拖拽向前倾倒，她借力腾空跃起，右脚蹬上第二台机器人的背部装甲，完成二次弹跳。空中扭身抽出战术刀，划开第三台机器人腹部舱门，顺手拔出里面的磁核收集罐扔进仓库。
“白嫖成功！”
落地时双脚刚好踩在一道裸露的岩脊边缘，身后十米已是深不见底的流沙坑，边缘还在持续崩裂。她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沙尘，却发现左手掌心全是血——刚才抓绳子的时候，伤口撕开了。
“好家伙，一边漏油一边跑图。”
她靠在岩石上，打开仓库界面检查战利品，目光扫到磁核矿分布图时瞳孔一缩——图纸边缘布满细密划痕，中间一段直接断裂，第二矿点坐标没了。
“合着刚才那阵抖，是专门来撕我地图的？”她冷笑，“挺有服务意识啊。”
【建议启用备用方案：根据首矿点磁场梯度推算其余分布。】
“那你倒是早点说。”她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现在靠猜能猜几个准？”
远处沙暴中，十二台蜘蛛机器人已完成重组，腿部液压装置同步启动，锁定她的位置缓缓逼近。
她盯着那片黑压压的机械集群，忽然笑了：“你们是要围剿我？行啊——但得排队。”
手腕一翻，从仓库取出三枚信号干扰器，分别掷向左前方、右侧洼地和高空引爆点。轰响接连炸开，热源信号四散喷射，机器人阵列瞬间分散追踪。
她趁机贴着岩壁疾行，每一步都避开松软沙面，专挑露出地表的碎石带落脚。八百米外，一处风蚀形成的岩架成了天然掩体，她翻进去时，肩胛骨撞上石棱，闷哼一声没停。
靠稳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机械蝴蝶。它安静地躺在仓库角落，翅膀闭合，编号x-7在像素光下泛着幽蓝。
“你不简单。”她盯着它，“能当钥匙，还能当炸弹引信，说不定连姜明川那段投影都跟你有关。”
【系统提示：连续预警消耗能量，稳定性下降12%。】仓仔的声音有点发虚，像素小熊的轮廓轻微闪烁，“建议宿主……减少高强度操作。”
“你都快变马赛克了还劝我？”她低头看自己手臂，渗血已经浸透袖口布料，“咱俩现在就是一个是快死的系统，一个是快废的人类，凑一块儿正好组成‘濒危物种联盟’。”
她把蝴蝶标本拿出来，放在掌心反复观察。突然发现左翼背面有个微型接口，形状跟她多功能钳末端完全吻合。
“等等……这是可拆卸设计？”
她拧开钳头，插进接口轻轻一旋。咔哒一声，蝶体内弹出一枚芝麻大的金属芯片，表面刻着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加密坐标。
“藏得够深。”她眯眼，“这玩意儿要是交给疤面，估计能换条机械狗腿。”
正想着，手臂伤口又是一阵灼烫，比之前更猛，像是有电流顺着血管往上爬。她咬牙撑住，抬头望向远方——沙暴渐弱，地平线尽头，一座金属穹顶的轮廓悄然浮现，外围立着几根歪斜的哨塔。
那是铁锈星少数人类聚集区的边界。
她握紧芯片，指节发白。
风卷着沙粒拍打岩架，她在阴影里静静坐着，右手搭在仓库开启口令的默念节奏上，嘴唇微动。
“吐槽完毕。”
下一秒，战术刀已滑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