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商务午餐，设在陆氏大厦顶层的一家会员制餐厅。环境私密，视野绝佳，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繁华景象。来宾除了陆靳深和林晚，还有两位重要的海外合作方及其夫人。
当陆靳深携林晚出现时，那对合作方夫妇眼中都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艳。林晚今天的装扮，沉静中不失优雅，苍白的面容和刻意修饰的柔弱，反而更添了几分东方女子特有的、惹人怜惜的气质。
“陆总，陆太太，幸会。”合作方的负责人布朗先生笑着上前握手，他的夫人也微笑着向林晚点头致意。
“布朗先生，布朗夫人，欢迎。”陆靳深从容应对，脸上是商务场合标准的、疏离而礼貌的笑容。他甚至还体贴地为林晚拉开座椅，动作自然流畅，无可挑剔。
林晚配合地坐下，脸上挂着温婉的浅笑，用流利的英语与布朗夫人寒暄起来，从天气聊到对方佩戴的珠宝，语气轻柔，措辞得体，展现着良好的教养和风度。
布朗夫人显然对她很有好感，交谈甚欢。
陆靳深则与布朗先生谈论着合作项目的细节，言谈间是掌控全局的自信与果决。
一切看起来和谐而完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精致的餐具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美味的菜肴一道道送上，香气四溢。
林晚安静地用餐，动作优雅，却食不知味。她小口地吃着面前清淡的菜肴，努力忽略胃里因为紧张和食物气味引起的翻涌。她不能在这里失态，不能给陆靳深任何发作的理由。
席间，布朗夫人关切地问起林晚的身体：“陆太太看起来有些疲惫，是最近太劳累了吗？”
林晚握着叉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脸上却笑容不变：“谢谢关心，只是前些时候有点小感冒，已经好多了。”
陆靳深的目光淡淡扫过她，没有插话，仿佛默认了她的说辞。
就在这时，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新的客人到来。
林晚背对着入口，并未在意。直到一个略带惊讶的、温和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靳深？林小姐？这么巧。”
这个声音……
林晚的脊背瞬间僵直，握着刀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是程砚。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靳深脸上的商务式笑容几不可察地淡了下去，他抬眼看向走过来的程砚，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程医生，确实很巧。”
程砚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气质儒雅。他先是与布朗先生夫妇打了个招呼，显然彼此认识。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医生特有的敏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林小姐，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这话问得自然，带着熟稔的关切。
林晚感觉到对面陆靳深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冰锥刺在她身上。她不敢看程砚，更不敢看陆靳深，只能低着头，盯着面前洁白的餐盘，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还好……谢谢程医生关心。”
程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察觉到餐桌上微妙的气氛，尤其是陆靳深那明显冷下来的气场，他适时地止住了话头，笑了笑：“那不打扰各位用餐了。靳深，回头再聊。”
他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了餐厅另一侧的座位。
程砚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短暂，却激起了层层涟漪。
布朗夫人笑着打趣：“原来陆太太和程医生也认识？程医生可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医术和人品都是一流的。”
陆靳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无波：“嗯，见过几面。”
他的回答轻描淡写，却让林晚的心沉入了谷底。她感觉到桌下，陆靳深的手似乎无意地放在了她的膝盖上。那只手温热，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警告，透过薄薄的衣料，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他在警告她。
警告她记住他的威胁，警告她注意分寸。
林晚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动不敢动。胃里的翻涌更加剧烈，她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那股恶心感。
接下来的用餐，林晚如同嚼蜡。她几乎不再开口，只是机械地维持着用餐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
陆靳深却仿佛无事发生，继续与布朗先生谈笑风生，只是那只放在她膝盖上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午餐终于在看似融洽的氛围中结束。
送走布朗先生夫妇，陆靳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他甚至没有看林晚一眼，转身便朝着电梯走去。
林晚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膝盖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触感和力度，那是一种无声的羞辱和绝对的掌控。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密闭的空间，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靳深背对着她，看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声音冰冷地打破了沉默：
“看来，程医生对你，很是‘关心’。”
林晚的心猛地一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没有回头，却仿佛能看到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他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听到他，或者任何其他不相干的男人，对你表示这种多余的‘关心’。”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门“叮”一声打开。
陆靳深率先迈步出去，没有等她。
林晚站在空旷的电梯里，看着他决绝冷硬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冰冷。
餐桌下的暗礁，终究还是浮出了水面。
而她知道，这场因程砚的出现而掀起的风波，绝不会就此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