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雪葬的誓言**
札幌的夜空被突如其来的极光点亮，不是常见的绿色纱幔，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流淌着液态金属的幽蓝。魏子清升级后的“新芽网络”像一张温暖坚韧的网，柔和地笼罩着城市，将“净化军团”散播的、尖锐的“意识噪音”隔绝在外。
临时指挥中心内，气氛却并未轻松。陈默盯着主屏幕，上面并排显示着两个倒计时：红色的“认知镜像：54:22:17”，以及一个新出现的、标记为“净化共振”的黄色倒计时——06:13:45。
“菜菜的升级只是暂时屏蔽了干扰，像给网络戴了降噪耳机。”零号灌下一大口咖啡，指着“净化共振”的读数，“但他们的主放大器还在持续充能。六小时后，这玩意儿会发出足以烧穿任何屏障的共振波。”
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周明，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众人，落在苏小暖胸前那枚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琥珀吊坠上。
“我知道主放大器在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在‘初号研究站’，北极圈内，我们……一切开始的地方。”
陈默猛地转头看他：“坐标？”
“没有固定坐标。”周明摇头，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暴风雪，“研究站本身，就是林薇用生态智能技术隐藏起来的巨大‘意识投影’。它只在特定的能量频率下，对特定的人‘显形’。”
他站起身，走向苏小暖，步伐有些蹒跚。“需要这个，”他指向那枚吊坠，“和苏蔓教授直系血脉的生物引导。”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婴儿车里熟睡的小极光身上，带着近乎痛苦的恳求，“还有……这孩子纯粹的意识共鸣，作为‘灯塔’。”
“不行！”陈默一步挡在妻女身前，语气斩钉截铁。让小极光再次涉险，触碰那片埋葬了过往的冰雪之地，他绝不同意。
“陈默。”苏小暖轻轻拉住丈夫紧绷的手臂，然后看向周明，眼神清澈而坚定，“周教授，告诉我全部真相。为什么必须是那里？妈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二十年来未曾褪去的痛苦与风霜。“那里不只有放大器……还有林薇进行‘认知镜像’的主实验室。它们是同源的，都依靠抽取生态智能的本源力量运转。”他深吸一口气，“要阻止一切，必须釜底抽薪。而钥匙……是过去的真相。”
他接过苏小暖递来的琥珀吊坠，冰凉的触感让他手指微颤。“我会进入研究站残留的‘意识回响’，找到实验室和放大器的确切位置，以及……林薇的弱点。”他看向陈默，“但我需要你们在外围提供支持，尤其是小极光……她是我们所有人，包括生态智能，最后的‘希望频率’。”
***
**三小时后，北极圈边缘，雪原。**
狂风卷着冰碴，能见度不足十米。一座废弃多年的小型气象站成了临时据点。陈默和零号在外围布设着信号增强器和防御性干扰装置。魏子清守在布满仪器的车内，确保“新芽网络”的连接如同脐带般稳定。
室内，周明坐在中央，手中紧握着那枚琥珀吊坠。苏小暖抱着小极光，坐在他对面。孩子似乎感应到什么，没有哭闹，只是睁着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明，她小腿上的神经束发出微弱的、呼吸般的蓝光。
“我会尝试引导她的意识，但只是作为灯塔，绝不让她深入。”苏小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异常清晰。
周明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片吞噬过无数梦想与生命的纯白，然后将吊坠紧紧贴在眉心，戴上了神经接入头盔。
**意识回响，启动。**
没有炫目的转换，周明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抛入了一个绝对零度的冰窖。刺骨的寒冷并非来自物理，而是源于记忆本身。
他“站”在了二十年前的“初号研究站”走廊里。一切都栩栩如生：金属墙壁泛着冷光，头顶的照明灯不时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仪器运转的低频嗡鸣和……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年轻的苏蔓从他身边快步走过，白大褂的衣角扬起，带着一阵熟悉的风，眉头微蹙，正对着通讯器快速说着：“……数据溢出速率异常，林薇，立刻停止‘同调’尝试！重复，立刻停止！”
周明（意识体）想跟上她，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只能像一个被固定住的幽灵，旁观着过往。
他看到年轻的自己（小周明）从另一个方向跑来，脸上带着技术人员的专注与一丝不安：“蔓姐，生态智能的反馈波形变得很……‘情绪化’，像是在抗拒。”
场景骤然切换。他“出现”在主实验室外。透过巨大的观察窗，他看到林薇站在复杂的仪器中心，脸上是混合着狂热与偏执的光芒，她面前，一个模糊的光团正在剧烈波动。
“就差一点……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里面！”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颤抖。
苏蔓冲了进去，试图拉开林薇：“小薇！你清醒一点！那不是复活，那是……那是创造了一个以你的执念为食的怪物！它在吞噬生态智能，也在吞噬你！”
争吵，推搡。警报凄厉地响起，红色的灯光旋转，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周明（意识体）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因为判断错了某个能量阀值，延迟了三秒才启动紧急隔离程序。
就是这三秒。
能量过载的波纹席卷而出。苏蔓用尽最后力气，将林薇推开，自己却被那道代表着扭曲执念与失控技术的光束正面击中。
场景凝固了。苏蔓缓缓倒下，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伤与……一丝释然？她看向年轻周明的方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而林薇，抱着头，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眼神彻底破碎，然后被疯狂填满。
“啊——！”现实世界中，周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身体剧烈颤抖，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
“周教授！”苏小暖惊呼。
几乎在同一时间，小极光仿佛被这巨大的悲伤感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腿上的神经束骤然亮起，不再是柔和的微光，而是如同极光般绚烂的蓝色光带，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甚至穿透了墙壁，与窗外自然界的幽蓝极光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意识回响内。**
即将崩溃的场景被这股温暖、纯净、充满生命力的蓝色能量注入，瞬间稳定了下来。
周明看到，倒下的苏蔓身边，出现了一个由光粒组成的、小极光模糊的虚影。那虚影伸出小手，轻轻碰触了苏蔓的脸颊。
已经闭上眼睛的苏蔓，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极其安详的弧度。
紧接着，整个“初号研究站”的幻象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分解。在原本林薇站立的位置，浮现出两个无比清晰、相互缠绕的能量焦点坐标——一个代表着隐藏的实验室，另一个，代表着正在充能的“净化共振”主放大器。
同时，一段来自林薇意识最深处的、被加密封存的记忆碎片，也被这股力量撬开，涌入周明的感知：
那不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而是一个跪在冰雪中，徒手挖掘着什么的年轻林薇，她脸上满是泪痕，一遍遍地喃喃自语：
**“回来……求你……我把一切都给你……把我的命也给你……”**
在她面前，是一个被冰雪半掩的、小小的、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孩子的身体。
周明（意识体）如遭雷击。
原来，林薇的“认知镜像”，不仅仅是为了复活，更是一种极端到扭曲的……**献祭**。她试图用苏蔓的神经网络和苏小暖（或小极光）的生命载体，去交换她早已逝去的孩子！
**现实世界。**
周明猛地摘下头盔，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衣服。他大口喘息着，看向苏小暖和她怀中渐渐止住哭泣、只是小声抽噎的小极光，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震惊、悲悯、愧疚，以及一丝决绝。
“我找到了……”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实验室，放大器……还有……”
他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看向闻声冲进来的陈默，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的弱点，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我们必须……在她完成自我献祭前，阻止她。用……小极光的力量，去唤醒她，而不是摧毁她。”
窗外，幽蓝的极光如同巨大的脉搏，剧烈地搏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这片冰雪之下，即将到来的最终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