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暗箭、彩排与无声的守护
那封匿名邮件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迅速在公司内部晕染开一片浑浊的涟漪。尽管陈默明令禁止讨论，但无形的压力和无端的揣测依旧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项目组，尤其是苏小暖。
她去洗手间，能感觉到隔间外刻意压低的议论和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去打印资料，会有其他部门的人“恰好”也在，状似无意地打听演示的细节和她与陈默的“合作情况”。甚至连她去食堂，原本熟络的同事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探究和疏离。
苏小暖试图无视，但那些目光和低语像细密的针，不断刺穿着她的心理防线。她开始下意识地回避与陈默的单独相处，在演练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在关键的演示节点出现不应有的失误。
“暖暖，集中精神！”在一次连贯性演练中，陈默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语气带着压抑的焦躁。距离发布会只剩五天，任何差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苏小暖猛地回过神，脸颊因窘迫而发烫，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再来一次。”
演练间隙，她独自一人走到会议室窗边，看着楼下渺小的车流，感觉一阵无力。她热爱“星轨”，渴望在发布会上完美展示它，可外界的噪音和内心的压力，像沉重的枷锁，束缚着她的手脚。
陈默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拧开的水。
“别在意那些无聊的话。”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苏小暖接过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感受着瓶身冰凉的触感。“他们说……我是靠关系，是靠你……”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有说下去。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陈默打断她，目光落在窗外，侧脸线条冷硬，“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以及你能做到什么。‘星轨’的价值，是你用能力和汗水证明的，不是任何人能轻易抹杀的。”
他的话像一块磐石，在她摇摇欲坠的心湖中投下，带来了些许安定。她抬起头，看着他坚定的侧影，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点点。
“嗯。”她低声应道，用力点了点头。
然而，暗箭并未停止。第二天，一个匿名的公司内部八卦账号，发布了一篇含沙射影的短文，标题耸人听闻——《天才少女还是职场捷径？深扒“星轨”核心设计师的晋升之路》。文章没有指名道姓，但用极其暧昧的笔触，描述了某实习生如何凭借“特殊关系”快速上位，独揽核心项目，并暗示其作品创意来源存疑。
这篇文章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枚炸弹，瞬间在公司内部引发了更广泛的讨论和猜测。尽管很快被管理员删除，但其造成的影响已经扩散。
苏小暖看到那篇文章时，正在为下午的第一次全要素彩排做准备。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鼠标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那些扭曲事实、充满恶意的字眼，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脏。
陈默也看到了。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周身气压低得吓人。他直接起身，走向林薇办公室的方向。这一次，苏小暖没有拦他。
几分钟后，陈默脸色铁青地回来了。
“林总监怎么说？”李姐急切地问。
“她只说了一句：‘清者自清，用结果说话。’”陈默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林薇的态度很明确，她不会插手这种低级别的舆论争斗，一切靠实力定输赢。
这个结果让众人都沉默了。用结果说话，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发布会上做到万无一失，用无可挑剔的表现，粉碎所有流言。
压力，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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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国际会议中心主会场。第一次全要素彩排正式开始。
巨大的环形会场，空旷而威严。灯光、音响、投影设备全部就位，模拟着发布会当天的真实环境。台下坐着寥寥数人，包括林薇、她的助理，以及发布会筹备组的几名核心成员。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台上。
陈默和苏小暖站在舞台侧方的准备区。苏小暖看着那空旷而巨大的舞台，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手心里全是冷汗。那些恶意的流言和巨大的压力，在此刻具象化为对舞台的恐惧。
“别紧张。”陈默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就当下面坐的是萝卜白菜。”
他的比喻有点拙劣，却奇异地缓解了她一丝紧绷。她深吸一口气，对他点了点头。
彩排开始。陈默率先上台，进行整体阐述。他的表现沉稳大气，逻辑清晰，控场能力极强，将“星轨”系统的战略价值和商业前景阐述得淋漓尽致。
轮到苏小暖上台进行产品演示了。
她走到舞台中央，站在巨大的投影幕布前。追光灯打在她身上，有些刺眼。她能清晰地看到台下林薇那双冷静审视的眼睛。一瞬间，那些恶意的揣测、质疑的目光、以及害怕搞砸一切的恐慌，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手放在演示控制器上，微微颤抖，第一个交互操作就出现了失误——本该流畅出现的光带，卡顿了一下。
台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苏小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巨大的羞耻感和失败感几乎将她淹没。她慌乱地想要纠正，却接连又按错了几个键，演示流程彻底混乱。
“停下。”林薇清冷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不大，却像一道鞭子抽在苏小暖身上。
整个会场一片寂静。苏小暖僵在台上，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陈默从舞台侧面快步走了上来。他没有看苏小暖，而是径直走到演示电脑前，动作流畅地接过了控制器。
“刚才的演示出现了一点技术性问题，我们重新开始这一部分。”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平静，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接下来，由我继续为大家展示‘星轨’系统的核心交互逻辑。”
他操作着电脑，将苏小暖卡住的部分，用语言和精准的操作重新演绎了一遍，巧妙地弥补了之前的失误，让演示得以继续进行下去。他的讲解依旧专业，但细心的人能发现，他的语速比平时稍慢，似乎在刻意引导着节奏，等待着什么。
苏小暖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宽阔而坚定的背影，听着他沉稳的声音，那颗慌乱无措的心，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演示进行到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情感反馈环节时，陈默的操作停了下来。他侧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小暖，将手中的演示控制器，向她递了过去。
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信任和鼓励，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这是你的部分。你可以的。
苏小暖看着他那双眼睛，看着他递过来的控制器，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奇迹般地平复了。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接过了控制器。
她的手指不再颤抖。她操作着系统，流畅地展示了“星轨”如何捕捉用户细微的情绪倾向，并给出那个温暖而精准的反馈。她的讲解恢复了之前的沉静和力量，甚至因为经历了刚才的崩溃与重塑，而多了一份破茧而出的坚定。
“……正如大家所见，‘星轨’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这一瞬间的懂得与连接。”
当她完成最后一个操作，说出这句总结时，台下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响起了礼节性的、但明显比之前热烈的掌声。
彩排结束。
林薇没有做任何点评，只是对筹备组的人点了点头，便带着助理离开了。
陈默和苏小暖走下舞台。
“对不起，我刚才……”苏小暖低声说，带着愧疚。
“第一次在这个场地，不适应很正常。”陈默打断她，语气平淡，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回去把今天卡住的地方，反复练习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嗯。”苏小暖点头。
两人并肩走向会场出口。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小暖偷偷侧过头，看着陈默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轮廓。她忽然明白，刚才在台上，他走上来的那一刻，不仅仅是为了救场，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守护。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也告诉她——他们是一个团队，他信任她，并且，会站在她前面，挡住那些明枪暗箭。
这份无声的守护，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深刻地烙在了她的心里。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