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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蒙蒙亮,军营里已经响起急促的号角声。洛宫奕站在鼎湖关城楼上,寒风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远处地平线上尘土飞扬,敌军的先锋部队已经隐约可见。

“弓箭手准备。”将军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每队配备二十捆箭矢,箭头上缠浸过火油的布条。”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柏崇跟在洛宫奕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将军的每一个指令。

这位新科武状元虽然武艺超群,但确实如将军所想,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厮杀。

“将军,”柏崇指着远处的山道,“为何不在那里也设下埋伏?”

洛宫奕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风向不对。今日刮的是东南风,若在那里放火,烟雾会吹向我军。”

他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在城垛上摊开,“你看,敌军主力必然经过这片洼地,我们在两侧埋下火油桶,等他们过半时点燃,可截断退路。”

柏崇恍然大悟,立即带着一队士兵去布置。

他们扛着十多个木桶,悄无声息地潜出城门。每个桶里都装满了粘稠的火油,桶口用浸湿的麻布密封,防止气味外泄。

士兵们用铲子在草丛中挖出浅坑,将木桶埋入,只留一根引线露在外面。

城墙上,洛宫奕正在检查弓弩。

他试了试弩机的张力,对身旁的军械官道:“把城楼上的三架床弩都调出来,箭头裹上浸了松脂的麻绳。”

士兵们搬来沉重的床弩,架设在城楼制高点。

这种弩箭有成人手臂粗细,射程可达三百步,是守城利器。

洛宫奕亲自调试瞄准角度,确保每架床弩都能覆盖敌军可能的进攻路线。

柏崇完成任务回来时,额头上带着汗珠:“将军,火油桶已经埋好,引线都做了伪装,不会被发现。”

洛宫奕点点头,指向城墙下的壕沟:“去检查那里的铁蒺藜布置得如何。敌军若用云梯攻城,那里是第一道防线。”

年轻的武状元立刻带人下了城墙。

壕沟里密密麻麻地插着锋利的铁蒺藜,每个都有三寸长的尖刺。

士兵们正在做最后的调整,确保没有遗漏的空隙。柏崇蹲下身,亲手试了试几处铁蒺藜的牢固程度,又命人在几处薄弱点追加了一排。

城内的工匠坊里,铁匠们正赶制最后一批箭矢。

炉火映红了他们的脸庞,铁锤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已经制作好的箭矢被整齐地捆扎起来,由后勤兵运往城墙。每捆箭矢旁边都放着浸过火油的布条,随时可以绑在箭头上。

粮草官正在清点储备:“禀将军,城内存有箭矢八千支,火油三十桶,滚石五百块,另有沸水十锅已备好。”

洛宫奕听完汇报,又去查看了伤员安置处。

医疗营已经腾出了大片空地,铺好了草垫。红姐正指挥着几个妇人煮纱布,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伤员送来后,先按伤情轻重分类。”将军对红姐交代,“重伤者优先处理,轻伤的简单包扎后送回战场。”

红姐点头应下,又忍不住问:“那小和尚呢?要不要叫他来帮忙?”

洛宫奕眉头微皱:“不必。”他脚上有伤,行动不便,后半句他没说,便转身离去,没注意到红姐脸上的笑容。

日头渐高,敌军的先头部队已经逼近到五里外。

洛宫奕登上最高的了望塔,通过铜镜观察敌情。

敌军大约有万人,其中骑兵三千,其余都是步兵。他们打着黑色的旗帜,队伍中还有十几架攻城车。

“传令下去,”将军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弓箭手分三批轮射,保持箭雨不间断。床弩瞄准攻城车,务必在它们靠近城墙前摧毁。”

柏崇此时已经回到城楼上,正在帮士兵们绑火油布。

他学得很快,手指灵活地将布条缠在箭头上,再浸入火油桶中。有士兵不小心打翻了火油,他立刻上前帮忙清理,丝毫没有武状元的架子。

“将军,”柏崇走到洛宫奕身边,“敌军似乎要分兵两路,一路正面攻城,一路绕到西侧。”

洛宫奕眯起眼睛望去,果然看见一支骑兵正在向西移动:“无妨,西城墙下是沼泽地,他们过不来。传令西城墙守军加强警戒即可。”

正午时分,敌军终于进入攻击范围。洛宫奕举起右手,城墙上的士兵们立刻屏息凝神。当敌军先锋进入两百步距离时,将军的手猛地挥下。

“放箭!”

第一波箭雨腾空而起,带着燃烧的火油布划出数百道火线。

箭矢落入敌军阵中,顿时引发一片混乱。中箭的士兵惨叫着拍打身上的火焰,阵型开始松动。

“第二队准备!”洛宫奕的声音在城楼上回荡,“目标——攻城车!”

床弩发出沉闷的嗡声,三支粗如儿臂的火箭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一架攻城车。浸满松脂的麻绳瞬间引燃了木质结构,浓烟滚滚而起。

柏崇在箭垛间穿梭,不时纠正士兵们的射击角度:“抬高些!注意风向!”他的红袍在灰暗的城墙上格外醒目,给士兵们带来了莫名的士气。

敌军终于冲到城下,埋伏的火油桶被引燃。一连串的爆炸声中,熊熊烈火在敌阵中腾起,形成一道火墙。惨叫声此起彼伏,攻城的势头为之一滞。

“倒沸水!”洛宫奕一声令下,城垛上的大锅倾斜,滚烫的开水倾泻而下。

攀爬云梯的敌军被烫得皮开肉绽,纷纷坠落。

战斗持续到日落时分,敌军终于鸣金收兵。城墙上,士兵们疲惫却兴奋地清点着战果。洛宫奕巡视着各处防线,检查损失情况。

柏崇跟在他身后,认真记录着将军的每一句点评。

……

天色大亮,玉砚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躺在将军的榻上,锦被还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

他猛地坐起身,脑袋咚地撞到了低垂的帐顶。

“哎哟!”他捂着额头,这才看清周围——这确实是将军的主帐,案几上还摊开着昨夜批阅到一半的军报。

地上散落着沾血的绷带,旁边放着用过的药瓶。

玉砚突然想起昨晚脚底的伤,低头一看,两只脚都被包扎得妥妥帖帖,连脚趾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完了完了...死定了,死罪难逃了。”他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往外冲。

帐外硝烟弥漫,只有几个巡逻的士兵在走动。

“这位大哥!”玉砚拦住一个士兵,“发生什么事了?将军呢?”

那士兵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敌军凌晨进犯,将军早在城楼上指挥了。小师父怎么从主帅帐里出来,被将军知道了,是要被军杖责罚的。”

玉砚顾不上解释,拔腿就往医疗营跑。脚底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顾不得那么多。

医疗营里空荡荡的,药箱少了好几个,红姐和几个医官都不见踪影。

“果然都去城门口了...”玉砚喃喃自语,迅速收拾起剩下的药品。他往布袋里塞满纱布、金疮药和止血散,又抓了几卷干净绷带,想了想还把角落里那坛烧酒也抱上了,净空师父说过,烧酒能清洗最脏的伤口。

城门口的景象让玉砚倒吸一口凉气。临时搭建的伤员区已经躺了二十多人,有的手臂中箭,有的被火油灼伤,最严重的一个肚子被捅穿,红姐正跪在他身边拼命按压止血。

“红姐!我来了!”玉砚小跑过去,把药袋放在地上。

红姐抬头,脸上全是汗:“快去帮那边几个包扎!箭头要先用烧酒洗过再拔!”

玉砚点点头,立刻跪到最近的一个伤员身边。

那是个年轻士兵,箭矢扎在小腿上,已经折断了尾羽。他先摸了摸伤处周围的皮肤,确认没有发热,这才倒了些烧酒在棉布上。

“会有点疼,你忍忍。”他轻声说,用酒浸湿的布擦拭伤口周围。

士兵咬着牙点头,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玉砚一手固定住他的腿,一手握住箭杆,突然发力——

“啊!”士兵惨叫一声,箭已经拔了出来。玉砚立刻用烧酒冲洗伤口,又撒上厚厚一层止血散,用绷带牢牢缠好。

“好了,别碰水,一天后换药。”他拍拍士兵的肩膀,又转向下一个伤员。

这个伤得更重,火油溅在脸上,烧出了大片水泡。玉砚小心地用竹片挑破水泡,涂上清凉的药膏。

伤员疼得直发抖,他就一边包扎一边安抚,动作又轻又软,竟真让那人平静下来。

“小师父...”伤员哑着嗓子说,“您包扎得真好,一点都不疼。”

玉砚耳根微红,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他包扎的动作确实很讲究,纱布缠绕的松紧恰到好处,既不会阻碍血液流通,又能牢固固定伤口;药膏涂抹得均匀细致,连最细小的擦伤都不放过;遇到特别疼的地方,他会先轻轻吹几下再动手。

渐渐地,来找他包扎的伤员排起了队。有人指名要“那个说话温柔的小和尚”,连红姐那边的伤员都往这边挪。

“别挤别挤!”红姐高声指挥,“重伤的来我这边,轻伤的排队!”

玉砚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他跪在地上,下摆已经沾满了血和药粉。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边也顾不上拨开。

正给一个士兵清理手臂上的刀伤时,城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他忍不住抬头望去。

高高的城垛上,洛宫奕将军一身玄甲,正在指挥弓箭手调整角度。

阳光照在他身上,盔甲反射出冷冽的光。柏崇小将军站在他身侧,红袍猎猎,正在传达什么命令。

两人一个沉稳如山,一个锐气如剑,配合得天衣无缝。

“小师父?”伤员的声音把玉砚拉回现实,“我这伤...”

“啊!对不起!”玉砚慌忙低头,继续清理伤口。他耳朵尖都红了,手上动作却依然轻柔精准。

正午时分,伤员越来越多。

玉砚的膝盖已经跪得发麻,手指也因为不停缠绕绷带而酸痛不已。

更糟的是,他从早上起就没吃东西,胃里空得发疼,眼前一阵阵发黑。

“小师父,您脸色不好。”一个刚包扎好的老兵担忧地说,“要不要歇会儿?”

玉砚摇摇头,强撑着微笑:“没事,下一个。”

这个伤员伤在大腿,箭矢深深扎进肌肉里。玉砚检查了一下,发现箭头可能勾住了血管,不能贸然拔出。

“得去找红姐...”他喃喃自语,刚要起身,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小心!”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摇晃的身体。玉砚抬头,正对上柏崇小将军关切的目光。

年轻的武状元不知何时来到了伤员区,红袍上沾着烟灰,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小将军?您怎么...”

“送几个伤员下来。”柏崇扶他坐下,眉头紧皱,“你脸色白得像纸,多久没吃饭了?”

玉砚茫然地眨眨眼,这才发现日头已经西斜。

他竟忙了整整一天,连口水都没喝上。

柏崇转身对一个亲兵说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人就端来一碗热粥和两个馒头。玉砚接过碗时,手抖得差点把粥洒出来。

“慢点吃。”柏崇蹲在他身边,突然伸手抹掉他脸颊上的一点血渍,“今晚。”

“柏崇。”

冷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洛宫奕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玄甲上满是刀剑的划痕,面甲推上去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目光在柏崇碰触玉砚脸颊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向小和尚苍白的脸色。

“将、将军!”玉砚慌忙要站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垮,又跌坐回去。

洛宫奕大步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脉象虚弱,气血两亏。”将军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还在这拉拉扯扯,红姐!”

红姐匆匆赶来,见状立刻明白了:“这小傻子肯定又没吃饭!从早上忙到现在,连口水都不记得喝!”

洛宫奕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单手解下披风裹在玉砚身上,对柏崇道:“你负责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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