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隘西端的出口,像一道天然的分界线。
身后,是万枯山脉无边无际的死寂与灰蒙,浓郁的死气如同实质,缠绕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山石。身前,地势陡然开阔,虽然依旧荒凉,但空气中已然能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气息——更为清新、活跃,夹杂着远方草木的微弱生机与流动的天地灵气。
极目远眺,可见起伏的山峦披着淡淡的翠色,更远处,依稀有城镇轮廓在地平线上勾勒,象征着人烟与秩序。
云洲,这片更为广阔、也必然更加危险的修真地域,终于到了。
陈苟静立片刻,山风拂动他略显残破的衣袍,露出下面莹润却坚韧无比的肌肤。体内,尸王境初期的力量如同深潭静水,稳固而磅礴,心念微动间,便能引动周遭稀薄的死亡气息臣服。那根万骨骷髅权杖安静地悬在丹田气海之上,散发着幽冷的光泽,与他的神魂紧密相连,一丝丝死亡规则的奥义缓缓流转。
“女内粑粑,总算从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出来了!”老铁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几分雀跃,“这里的灵气闻着就舒服,虽然比不得上古,但总算有点活人味了……呃,不对,是适合搞事的味道!”
陈苟没有理会老铁的絮叨,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向四周蔓延开去。化神期(尸王境)的神识覆盖范围远超以往,瞬间便将方圆数十里的情况大致纳入感知。
没有明显的埋伏,也没有强横的气息锁定。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金庭与圣教的追杀令,绝不会只是一纸空文。他们在这靠近万枯山脉的边陲之地,必然布有眼线。还有那个神秘的灰色身影,其目的直指万骨骷髅权杖,如此重宝,对方绝不可能轻易放弃。
他需要信息,关于云洲的势力分布,关于可能存在的功法线索,以及任何风吹草动。
心念既定,陈苟周身气息迅速内敛,属于尸王的死寂威压被完美掩盖,只流露出约莫元婴初期的灵力波动——这在云洲边陲,算是不弱不强,足以自保又不至于太过惹眼。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流光,贴着地面,朝着感知中最近的一处人类聚集点——那座隐约可见的边陲城镇,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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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陈苟站在了一座名为“黑煞镇”的土城之外。
镇子不大,以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风格粗犷,带着一股剽悍的边荒气息。镇门敞开,并无守卫,来往的修士形形色色,大多气息驳杂,带着兵刃,眼神警惕而冷漠。其中不乏一些身上缠绕着淡淡死气或煞气的,显然是常年在这万枯山脉边缘讨生活的亡命之徒。
陈苟随着人流步入镇中。街道两旁是简陋的店铺和摊位,贩卖着各种妖兽材料、低阶丹药、符箓以及一些来路不明的法器。叫卖声、交谈声、争执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喧嚣而混乱。
他的目标很明确——镇中看起来最大的一间酒肆,名为“白骨歇”。
这种地方,往往是信息交汇最快之所。
踏入酒肆,一股混杂着酒气、汗味和血腥气的热浪扑面而来。大堂内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修士,高声谈笑,划拳行令。陈苟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烈酒,几碟肉干,便默默倾听。
嘈杂的声音涌入耳中,被他迅速筛选、分析。
“……听说了吗?青岚宗前几天又派了一队人进山,据说是在找什么东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好像还折了人手……”
“哼,青岚宗在这片地界作威作福惯了,踢到铁板也不奇怪。万枯山脉深处,可不是他们能横行的地方。”
“最近往来的人好像多了不少,听说不只是我们这边,从云洲腹地也来了些生面孔,像是在找什么人……”
“管他找谁,别惹到老子头上就行。来,喝酒!”
“金庭的悬赏令看到了吗?啧啧,一枚‘破障丹’,外加十万下品灵石,就为找一个尸道修士?那家伙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能让金庭下这么大本钱,肯定不简单。圣教那边好像也有类似的悬赏,不过更隐晦些……”
陈苟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消息传得果然快,金庭和圣教的追杀令,已经在这边陲之地流传开来。破障丹,对于卡在瓶颈的元婴修士诱惑极大,看来麻烦不会少。
他继续凝神细听,试图捕捉更有用的信息。
这时,旁边一桌几个修士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喂,你们听没听过一个传闻?”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压低声音,“关于‘幽冥尸府’的……”
“幽冥尸府?那是什么地方?”同伴好奇问道。
“据说是一处上古尸道大能的洞府遗迹,里面可能藏着尸道至高功法和传承!”那尖嘴修士神秘兮兮地说,“就在咱们云洲西北方向的‘葬魔谷’附近,最近有异动,好像要出世了!”
“葬魔谷?那鬼地方,听说连接着某个古魔战场,死气冲天,寻常修士进去就是个死!”另一人摇头,“就算真有宝贝,也得有命拿才行。”
“富贵险中求嘛!据说已经有不少修炼尸道、鬼道的家伙往那边赶了……”
幽冥尸府?上古尸道传承?
陈苟心中一动。《九转尸魔经》的后续功法,他一直毫无头绪,这“幽冥尸府”的传闻,无论真假,似乎都值得一去。葬魔谷,听起来就是个死气浓郁之地,正适合他修炼和隐匿。
就在他沉吟之际,酒肆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三名身着青色道袍、袖口绣有流云纹饰的修士走了进来,为首一人面色冷峻,目光如电,扫过大堂,身上散发着元婴中期的灵压。
大堂内的喧闹声顿时小了不少。显然,来人是此地霸主青岚宗的弟子。
那为首修士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陈苟身上,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他身上那刻意压制后,仍比寻常元婴初期修士更显凝实厚重的气息,但又看不出具体异常。
他并未过多停留,径直走到柜台,对掌柜冷声道:“掌柜的,近日可曾见过形迹可疑的陌生修士?尤其……是身上死气较重的!”
掌柜的连忙赔笑:“李执事,您也知道,咱们这黑煞镇来往的都是三教九流,身上带点死气煞气的可不少,这……”
李执事冷哼一声,不再多问,带着两名弟子在酒肆内又巡视了一圈,目光几次似有似无地从陈苟身上掠过,最终一无所获,转身离去。
陈苟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凛。青岚宗果然没有放弃搜寻,而且似乎将目标锁定在了“尸道修士”上。是因为之前冲突的线索,还是金庭、圣教悬赏的影响?
看来,这黑煞镇不能久留。
他放下酒钱,起身悄然离开酒肆。
镇外,天色渐晚。陈苟没有丝毫停留,选定西北方向,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暮色的虚影,急速掠去。
无论是为了可能的功法线索,还是为了暂避风头,那传闻中的“葬魔谷”和“幽冥尸府”,都成了他当前的首选目标。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黑煞镇外某处阴影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望着陈苟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灰芒。
“权杖的气息……终于,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