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商钱庄的望楼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苏清蝉将那张写着“主家规矩”的纸条,如同递出一柄无形的权杖,交到了公孙辩手中。
公孙辩的目光触及纸上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之前因《公约》沦为废纸而死灰一片的眼神,此刻瞬间被一种狂热到近乎扭曲的光芒所取代。
“主家……规矩……”
他喃喃自语,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我懂了!我全懂了!”
“公孙先生?”
苏清蝉试探着问。
“这不是简单的授权!”
公孙辩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了法理的至高神启。
“这是……这是法家的霹雳手段!
以杀止杀,是为大仁!
那位前辈是在告诉我,温和的规劝拯救不了崩坏的礼乐,唯有严刑峻法,才能匡扶乾坤!”
他那点文人的颓废气一扫而空,整个人亢奋得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对!秩序必须建立在敬畏之上!
敬畏从何而来?从恐惧而来!
我这就去草拟《关于应对公然挑战公约权威之暴行的紧急预案》!
必须确保每一次惩戒,都有法可依,有理可循!”
看着陷入自我逻辑闭环的公孙辩,苏清蝉嘴角微微一抽,但并未点破。
迪化就迪化吧,好用就行。
与此同时,懒人武馆的院内。
顾休已经重新躺回了他那张心爱的躺椅上。
虽然旧的被封印了,但苏清蝉派人送来的新躺椅,用的是千年金丝楠木,躺上去更舒服了。
他的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覆盖了整个安乐镇。
现在,他已经将舞台的“钥匙”交了出去,自己只需扮演好一个昏昏欲睡、万事不关心的背景板,等待那位自己送上门来的祭品,敲响开场锣。
长街之上,一支队伍正大摇大摆地走来,与镇民们小心翼翼的氛围格格不入。
为首的老者身穿雷纹锦袍,太阳穴高高鼓起,正是惊雷堂的太上长老,郎破天。
他看着街边万商钱庄设立的临时救助站,对着那些正在领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镇民,鄙夷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哼,一群蝼蚁般的废物,也配与我等武道宗师同处一地?简直污了老夫的眼睛!”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让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很快,他便看到了贴在公告栏前,由公孙辩亲笔润色、墨迹未干的《安乐镇和平公约》正式版。
“哈哈哈哈!”
郎破天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放声狂笑起来。
他龙行虎步地上前,根本不看上面的内容,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下那张宣纸,内力一震!
“嗤啦——”
公约瞬间化作漫天碎屑,如一场狼藉的雪。
“规矩?”
郎破天环视四周,目光如电,高声咆哮。
“在这江湖上,老夫的拳头,就是规矩!”
他嚣张的姿态,引来了周围无数武者复杂的目光,有不屑,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期待。
一名万商钱庄的护卫硬着头皮上前,他受过苏清蝉的专门培训,姿态礼貌而坚定:
“这位前辈,根据《安乐镇公约》第一章第三条,任何……”
话未说完,郎破天眼中凶光一闪,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那名护卫如遭重锤,整个人横飞出去,轰然一声撞塌了半堵土墙,当场昏死过去。
“还有谁,想跟老夫讲规矩?”
郎破天收回手,用一种极具挑衅的目光扫视全场,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纷纷低下头去。
他随手揪住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江湖散人,厉声问道:
“说!这狗屁规矩,是谁立的?源头在哪儿?”
那人牙关打颤,颤抖着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是……是懒人武馆……听说是那里的‘伙房武圣’和一头……一头巨猿在维持秩序……”
“伙房武圣?巨猿?”
郎破天不屑地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藏头露尾的鼠辈!什么东西!
老夫今天就去把他们的老巢给拆了,看看以后,谁还敢在老夫面前提‘规矩’二字!”
说罢,他一挥手,带着一众弟子,气势汹汹地朝懒人武馆的方向走去。
对街酒楼二楼,蔺惊弦看着郎破天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虽极度厌恶此人的粗鄙和残暴,但内心深处,也想借这个蠢货之手,再探一探那懒人武馆的深浅。
陆清风在一旁紧张地低语:
“师兄,此人如此行事,恐怕……恐怕会触怒那位前辈啊……”
更远的暗处,胭脂铺的阁楼里,燕白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精确观测一下那头白猿的“触发条件”和“响应模式”,这比任何情报都来得真实。
很快,郎破天一行人便抵达了懒人武馆门口。
他看着大门前,那个拿着扫帚、化为白发老翁形态、正靠着门框打盹的白猿,脸上的轻蔑达到了顶点。
“一只看门的老猴子,也敢挡老夫的路?给老夫死开!”
话音未落,他周身雷光噼啪作响,一股货真价实的宗师级威压轰然散开,吹得街道上的尘土都向两旁翻滚。
万商钱庄的望楼上,苏清蝉透过水晶镜,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她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护卫统领下达了命令,声音冰冷而决绝。
“传我命令,封锁所有通往懒人武馆的路口,任何人不得靠近武馆百丈。
同时,让公孙先生准备好,他那份紧急预案,随时可以盖上‘血印’,正式颁发了。”
武馆门前,郎破天已经凝聚了全身功力,一道刺目的雷光在他掌心汇聚成球,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他狂笑着,一掌拍向白猿的头颅。
“给老夫死!”
安乐镇最血腥的一幕,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