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赤炎戈壁的小径,蜿蜒在逐渐褪去青翠、露出赤褐色岩石的山峦之间。空气开始变得干燥灼热,风里带着砂砾的气息,与青木林海的湿润生机截然不同。
队伍不再像之前那样分散,大多沿着唯一的小径前行。只是气氛明显分成了几块。江澈、苏芸、璃幽与陈枫及其族人走在一起,形成了最前方的小团体。后方稍远处,是沉默的霜天孟家与平和的洛水卫家。而鸣沙燕家一行人,则落在最后,燕翎的脸色自离开青木林海后就没好看过,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有些人,不过是运气好,找了个懂行的帮手,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燕翎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面不少人听到,带着明显的讥诮,“五行灵谭的考验,可不是靠取巧和女人就能一路畅通的。”
他这话尖刻,不仅针对江澈,隐隐还将陈枫和璃幽、苏芸都带了进去。
陈枫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对江澈低声道:“燕家这小子,心高气傲,在第一关丢了面子,怕是把怨气都记在江丹师头上了。丹师不必理会,专心应对下一关便是。”他语气温和,却也将燕翎的挑衅定性为“丢了面子”后的无能迁怒。
江澈还未答话,璃幽慵懒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自己蠢,踩了陷阱,倒怪别人走得太稳。这道理,倒是和某些人的脸皮一样,又歪又厚。”她甚至没有回头看燕翎,只是轻轻摆动着一条狐尾,仿佛在扇走恼人的苍蝇。
“你!”燕翎勃然色变,手按上了腰间一柄造型古朴的刀柄。他身边的族人连忙低声劝阻。
苏芸轻轻拉了一下江澈的衣袖,晶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传音道:“他情绪不稳,在这考验之地,需防他狗急跳墙,暗中使坏。”
江澈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后方脸色铁青的燕翎。
“燕道友,”江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稳定,“灵谭考验,各凭本事机缘。江某与同伴如何过关,不劳道友费心评判。道友若心有不服,不妨在接下来的关卡中,以实力见真章。在此徒逞口舌,于破关无益,徒惹守护者前辈不快。”
他不卑不亢,既点明了燕翎言语的无理,又将焦点引回考验本身,更是隐含提醒——玄墨子守护者可能正关注着一切。
燕翎胸口起伏,死死瞪着江澈,尤其是看到江澈身旁苏芸那带着担忧却更显亲密的姿态,还有璃幽那副漫不经心却维护意味十足的样子,以及陈枫那明显偏袒的态度,一股邪火更是直冲脑门。但他也知江澈所言在理,更忌惮玄墨子,最终只能狠狠“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好!咱们就‘以实力见真章’!江澈,但愿你在赤炎戈壁,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再言语,带着族人加快脚步,竟然超过了孟家和卫家,紧紧跟在了江澈他们后方不远处,眼神如毒蛇般时不时扫过江澈的背影,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
陈枫眉头微蹙,对江澈传音:“燕家精擅土金,赤炎戈壁虽主火,但土生金,金耗火,他若存心捣乱,利用环境制造些麻烦,确实令人头疼。江丹师还需小心。”
“多谢陈道友提醒。”江澈点头,心中警惕又提升一层。燕翎这不加掩饰的敌意,从口舌之争升级为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小径尽头,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无边无际的赤红色戈壁映入眼帘。天空是灼热的昏黄色,地面是滚烫的砂石与裸露的赤岩,空气中热浪扭曲视线,远处甚至能看到地面龟裂的缝隙中,偶尔窜起一缕缕明黄色的地火。炽热、干燥、暴烈的火行气息扑面而来,与之前的青木林海形成极端对比。
“第二关,‘赤炎戈壁’。”玄墨子的声音如期而至,“此地火行暴烈,生机潜藏。尔等需在戈壁中寻得三枚‘地火精粹’,并以自身真火将之炼化融合,方可显化通往下一关的‘炎路’。时限,四个时辰。提醒,戈壁之中,除地火凶险外,人心亦需提防。”
人心亦需提防!这话仿佛意有所指。
考验开始,众人再次分散,各自选择方向,深入这片炙热的荒漠。
江澈刚一踏入戈壁,便感觉周身火行灵气异常活跃,体内玄元重水焰、涅盘凰焰,乃至刚刚大成的净炎之力都隐隐雀跃。这里对他而言,简直是主场。
“地火精粹……应是高度凝练的地火精华所化。”江澈一边感知,一边道,“寻找不易,炼化更难。我们需要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区域。”
陈枫道:“我陈家功法属木,在此地受克制,感知会受影响。寻找之事,恐怕要多倚仗江丹师了。我等可为丹师护法,防备……其他干扰。”他说着,瞥了一眼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燕家一行人。
燕翎果然没有远离,就吊在侧后方百丈外,看似也在寻找地火精粹,但目光不时瞟向这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看来是被赖上了。”璃幽撇撇嘴,狐尾轻轻摆动,感知着周围,“不过在这火行之地,他那身土金功夫,也未必能讨到太多便宜。”
苏芸则更专注于空间感知,试图在灼热扭曲的空气和暴烈的火行波动中,捕捉可能隐藏“地火精粹”的细微空间异常。“火行暴烈,但其核心精粹所在,能量凝聚,周围空间或许会有极细微的稳定区或扭曲点……”她低声分析,眸中晶辉闪烁。
很快,在江澈对火行的敏锐感知和苏芸的空间洞察结合下,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巨大赤岩下,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火灵波动。岩壁底部,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隐隐透出橙红色的光芒,温度也比周围高出许多。
“可能在里面。”江澈示意众人戒备,自己小心靠近。
就在他准备探查裂缝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数道裹挟着凌厉金气的黄沙之箭,如同毒蛇般刁钻地射向江澈后背,更分袭苏芸和璃幽!攻击并非要命,角度却极为阴险,旨在打断他们探查,甚至逼他们狼狈躲闪,撞入那可能蕴含危险的裂缝!
“小心!”陈枫喝道,袖中飞出数片青翠欲滴的叶片,迎风便长,化作一面木盾挡向部分沙箭。
璃幽冷哼一声,一条狐尾如钢鞭般抽出,将射向她的沙箭凌空抽爆!苏芸身形微晃,仿佛融入灼热空气中,下一刻已出现在另一侧,轻松避过。
江澈头也未回,只是周身净炎光华一闪,那些沙箭触及光华的瞬间,便被纯净的火焰之力灼烧、净化,化为普通沙砾簌簌落下。
他缓缓转身,目光冰冷地看向攻击来源——正是百丈外,作势欲寻他处、却分明带着戏谑笑意的燕翎。
“燕翎!”江澈的声音带上了寒意,“你当真要在此地,行此卑劣之事?”
燕翎摊摊手,一脸无辜:“江道友何出此言?这戈壁之中地火紊乱,偶尔有流沙金气爆发,再正常不过。你们自己站的位置不好,可怪不得旁人。”他语气轻佻,眼神中的恶意却毫不掩饰。
他身边的族人也都面带讥笑,显然这是蓄意为之。
陈枫脸色沉了下来:“燕翎,考验之中严禁恶意残害同伴,守护者前辈有言在先!你如此行径,不怕被剥夺资格?”
“残害?”燕翎夸张地挑了挑眉,“陈枫,你可别血口喷人。谁看见我攻击他们了?不过是‘意外’的戈壁异动罢了。你们找不到证据,可别乱扣帽子。”他笃定江澈他们无法证明是他主动攻击,那沙箭由金气操控普通砂砾形成,一击即散,难以追踪源头。
璃幽眯起眼睛,狐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跟他废什么话。既然他喜欢玩阴的,本狐就陪他玩玩。”她指尖月光流转,似乎就要有所动作。
江澈却抬手拦住了她。他深深看了一眼有恃无恐的燕翎,又看了看那裂缝中隐隐透出的地火精粹气息。
“不必理会。”江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漠,“跳梁小丑,徒增笑耳。我们的目标是地火精粹,不是与疯狗纠缠。”
他不再看燕翎,转身继续研究那裂缝,仿佛刚才的袭击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意外”。
燕翎脸上的得意僵了僵。他本想激怒江澈,让对方先动手,自己便有了借口反击,甚至引来守护者关注。没想到江澈如此沉得住气,那种无视比怒骂更让他感到羞辱。
“哼,看你装到几时!”他阴狠地低语,带着族人又稍稍靠近了一些,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苏芸担忧地看着江澈专注的侧脸,她能感觉到他平静表面下压制的怒意。她轻轻靠近,低声道:“他还会动手的。”
“我知道。”江澈目光依旧在裂缝上,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和璃幽、陈枫耳中,“但他不敢真的下死手,至少不敢明目张胆。无非是想干扰我们,拖延时间,或者让我们在急躁中出错。我们偏要稳扎稳打。璃幽,苏芸,注意警戒,尤其是地火和……其他‘意外’。陈道友,麻烦留意四周地脉金气异动。”
他分配任务,条理清晰,丝毫不见慌乱。苏芸心中稍安,与璃幽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提高了警惕。
陈枫看着江澈沉着指挥的样子,眼中欣赏之色更浓,点头应下。
探查继续。而燕翎那如芒在背的视线,以及可能随时到来的阴险干扰,如同戈壁上空的灼热烈阳,成了他们必须面对的另一重考验。
信任、默契、冷静,与恶意、急躁、算计,在这片赤炎戈壁上,悄然展开了另一场无形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