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使者闻言,连忙点头:“朝中已有定夺,待拓跋太子归国,便会派官员前来。”
夜宸看了沐星然一眼,见她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他立即抬手召来侍卫:“带大人去偏帐拟文,好生招待。”
侍卫躬身应下,引着北魏使者离去,军帐内只剩下沐星然与夜宸,沐星然俯身收起舆图轻声道:“北魏急于救太子,文书定不会有差错,交接后,四城便正式归入大夏版图了。”
夜宸的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碎发上,声音柔和的说道:“若不是沐军师,北魏也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沐星然抬眼看向夜宸:“殿下过奖了。”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军帐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次日清晨,夜宸和沐星然站在雁门关地牢外,林舟身后跟着几名大夏士兵,而北魏使者就站在旁边,脸上满是急切。
“交割文书必须让使者亲手签字画押,太子离牢前,再让他盖一次私印,确保万无一失。”
林舟立即躬身应道:“末将明白。”
说罢,他转身对着北魏使者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便朝着地牢的方向快步走去。地牢深处,潮湿的气息和霉味扑面而来,还未走到北魏太子殿下的牢房门口,北魏使者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林舟引着北魏使者来到一间牢房前,昏暗的光线下,蜷缩在草堆上的人动了动,使者看到此人身上的囚服破烂不堪,衣料撕裂,露出的皮肤隐约可见青紫的伤痕,伤口尚未愈合结着暗沉的血痂,被污垢黏住,看着便触目惊心。
北魏使者踉跄着上前两步,目光盯着草堆上那个人,曾经的拓跋风,是北魏最耀眼的太子,金冠束发,锦袍加身。可眼前这人,满脸杂乱的胡渣遮住了大半面容,发间缠绕着污垢与草屑,连脖颈处都沾着干涸的污渍,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模样!
“殿下!”
北魏使者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与地面撞击的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刺耳。他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面,声音里满是愧疚:“臣来晚了!臣来晚了啊!让太子殿下受苦了!”
草堆上的人动了动,似乎被这声音唤醒,他缓缓抬起头,动作迟缓得像是生锈的木偶。拓跋风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发出沙哑的声音:“文书……带来了?”
北魏使者连忙点头:“带来了,大夏已经答应放您回北魏了!”
拓跋风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闭上眼,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在脸上留下两道狼狈的痕迹。他被囚禁的这些日子,日日受尽折磨,早已没了往日的骄傲,如今能活着回去,已是万幸。
北魏使者看着太子这副模样,心疼不已,他转过身,跪在林舟脚下,不顾身份地恳求道:“林大人,求您开恩!可否让殿下先沐浴更衣,换上干净的衣物,让他体面些回到北魏。”
说罢,北魏使者重重的磕了个头,林舟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林舟抬手召来两名狱卒,吩咐道,“你们去取一个浴桶,再备一套干净的衣衫来。”
狱卒很快便抬来一只木桶,又端来热水与干净的布巾,北魏使者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拓跋风,拓跋风的身体虚弱得厉害,几乎是靠在使者的身上才能勉强站稳。
使者看着拓跋风苍白如纸的脸,喉间发紧,刚要开口,一旁的林舟却忽然出声,“不知道殿下可知,我大夏子民在边境,常年被北魏铁骑掠杀?去年,雁门关城外三十里的村落,男女老幼百余人,皆惨遭北魏士兵毒手,妇人被挑断手筋吊在村口槐树上,孩童被矛尖挑着当作玩物,最后一把火烧得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今日殿下受的这点苦楚,比起那些枉死的大夏百姓,这算得上什么!若不是你是北魏太子,还有利用价值,你以为,能活着等到沐浴更衣的机会?”
北魏使者张了张嘴,终是没敢再说一句话,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拓跋风走出大牢时,模样已与之前判若两人,杂乱的胡渣已被刮的干净,头发也梳理整齐,身上换上了一套浅灰色的棉布衣衫。他的面容本就俊朗,洗去污垢后,依稀能看出往日的风采,只是身形单薄,脸颊凹陷,透着一股久病初愈的苍白。
走出大牢,拓跋风仰头吸了吸外面的空气,目光掠过立在不远处的夜宸与沐星然,拓跋风眼底翻涌着不甘,却终究没说一句话。
北魏使者快步上前,低声对拓风说道:“太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尽快启程回北魏。”
说罢,使者还警惕地扫了圈四周,围在旁侧的大夏士兵个个手按刀柄,目光如炬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瞬间让使者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使者又往拓跋风身边靠了靠,声音压得极低:“太子您放心,这次割让城池只是权宜之计,等您平安回去,北魏休养生息,再过个……”
“不必说了。”
拓跋风立刻打断北魏使者接下来要说的话,“小心隔墙有耳,先回北魏,再从长计议。”
使者一愣,立刻闭了嘴,点头应道:“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