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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洞开,黑暗如潮水退却,显露出大雄宝殿内部模糊而诡异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尊矗立在大殿中央的佛像。然而,那已非寻常慈眉善目的佛陀法相。佛像高达三丈,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仿佛被烟火熏燎了万古的青黑色,材质非金非石,更像是某种凝固的、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琉璃。佛像的面容模糊不清,五官仿佛被岁月或某种力量刻意磨平,只留下一片平滑的悲悯轮廓,但那双本该拈花微笑或垂目慈悲的眼眸位置,却是两个深邃的空洞,从中流淌出丝丝缕缕凝而不散的灰色寂灭气息。

佛像结印的双手,并非常见的禅定印或说法印,而是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捧在胸前——双手虚托,仿佛捧着某种无形之物。而在那虚托的掌心上方,正是那一点吸引了所有目光的、散发出与陈默溟泉珠同源波动,却更加古老悲伤的混沌灰色光华!

那光华约莫人头大小,形态并不稳定,时而收缩如心脏搏动,时而舒展如雾霭流转。其核心处,隐约可见一盏极其古拙、残破的灯盏虚影,灯盏无油无芯,却自行散发着那混沌灰色的光芒,光芒中流淌着无尽的岁月沧桑、被强行凝固的信仰愿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对“存在”本身感到疲惫与绝望的执念。

这并非活物,也非死灵,更像是一段强大到足以干涉现实的、凝固了的“历史”,一个因执念而未曾彻底归于寂灭的“残响”!

“这是……心灯?不对……是心灯的……‘寂灭残骸’?”陈默失声低语,识海中的溟泉珠震颤得愈发剧烈,传递来一种近乎“悲悯”与“排斥”交织的复杂情绪。他能感觉到,这盏残灯所蕴含的寂灭道韵,与溟泉珠同出一源,但其过程被人为中断、扭曲了,它未能完成最终的“归寂”,反而被庞大的、缺乏灵性的香火愿力与某种不甘的意志强行“锚定”在了这非生非死的状态,化为了这古刹结界的核心,也是这无尽沉沦执念的源头!

孙悟空火眼金睛死死盯着那混沌灰光,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层级极高,甚至不亚于那溟渊遗迹中的规则之眼,但其状态极其不稳定,充满了矛盾与痛苦。那光芒照耀之下,连他周身的混沌气流都感到了一丝滞涩,仿佛要被其同化为那永恒悲伤的一部分。

“好家伙!这是什么东西死了没死透,在这儿散发晦气?”孙悟空握紧金箍棒,如临大敌。

玄奘的目光则越过那混沌灰光,落在其后那尊面容模糊的青黑色佛像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沉的慈悲。他单手立掌,对着那佛像与灰光深深一揖: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以无量香火愿力,强留寂灭心灯,欲行逆天之事,铸就‘永恒道场’……施主,尔等执着,可曾问过这盏灯,它可愿如此?”

玄奘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直指本源的智慧之力,如同利剑,刺破了那混沌灰光外围萦绕的悲伤与麻木!

“嗡——!”

那混沌灰光猛地一颤!其中的残破灯盏虚影剧烈闪烁,光芒骤然大盛!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意念洪流席卷而出,不再是单纯的悲伤与麻木,而是夹杂了愤怒、不甘、迷茫,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悸动!

整个古刹结界随之剧烈震荡,残垣断壁上的刻痕光芒乱闪,诵经声与呜咽声变得尖锐刺耳,仿佛万千沉寂的魂灵在这一刻被惊醒、被激怒!

“小心!”孙悟空低吼一声,金箍棒横扫,暗金混沌之气化作一道凝练的屏障,护在玄奘与陈默身前,将那狂暴的意念冲击大半挡下,但屏障本身也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默则趁此机会,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将全部心神与溟泉珠相连!他不再被动感应,而是主动引导溟泉珠那纯净的、代表着“正确”归宿的寂灭道韵,化作一道纤细却无比坚韧的灰色光桥,如同沟通两个同源世界的桥梁,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大殿中央躁动不安的混沌灰光!

他要尝试与这“寂灭心灯残骸”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了解其执念的根源!

起初,那混沌灰光对这股同源却更加“纯净”的力量充满了排斥与愤怒,光芒激烈抗拒,试图将那光桥斩断、同化。但溟泉珠的层级似乎更高一筹,其道韵中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归宿”意蕴,让那残骸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与……向往?

陈默的心神,沿着那艰难维持的光桥,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儿,终于触碰到了那混沌灰光的核心——那盏残破的心灯虚影!

轰!

无数混乱、破碎、充满了绝望与执着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了陈默的识海!

他“看”到了——万载之前,此地并非荒刹,而是一座名为“寂禅宗”的庞大寺院,香火鼎盛,信徒如云。其创派祖师,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佛门大德,法号“寂灭尊者”。尊者于寂灭中悟道,凝聚出这盏独一无二的“寂灭心灯”,欲以寂灭之道,度化众生,建立一方永恒的、不受轮回与时光侵扰的“寂灭净土”。

他“看”到了——寂灭尊者以无上神通,引动地脉,汇聚八方香火愿力,试图将这盏心灯与整个寺院、乃至这片天地法则融合,打造他理想中的“永恒道场”。无数僧侣与信徒日夜诵经,贡献着他们的信仰,那愿力磅礴如海,却……缺乏真正的觉悟与灵性,更像是一种盲目的、机械的奉献。

他“看”到了——在道场即将成就的关键时刻,发生了某种恐怖的“异变”!并非外敌入侵,而是来自道场内部!那海量却缺乏灵性的香火愿力,与寂灭心灯的本源道韵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冲突!愿力渴望“存在”与“永恒”,而寂灭的本质是“空无”与“终结”!两种力量的剧烈冲突,引动了更深层次的大道反噬,或者说……引来了某种“天外劫数”的注视?(画面在此极其模糊,只有一道撕裂苍穹、令万物失色的恐怖光华一闪而逝)

他“看”到了——寂灭尊者为了保住宗门根基,也为了完成自己的执念,在最后关头,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将自身与那即将崩溃的寂灭心灯强行融合,以自身寂灭道体为容器,承载了那海量失控的愿力与大道反噬,试图强行稳定这方道场!然而,他失败了。心灯未能圆满寂灭,反而在愿力与反噬的扭曲下,化为了这非生非死的“残骸”,而他的意识,连同那无数僧侣信徒的意念,也被永远地禁锢、扭曲,化为了这古刹中永恒的、悲伤而麻木的执念结界。那尊青黑色佛像,便是他最终形态的显化,捧着那盏再也无法熄灭、也无法真正圆满的……寂灭心灯残骸。

万载光阴,弹指而过。

这方 intended 的“永恒道场”,最终化为了比地狱更加绝望的“永恒囚笼”。执念不散,沉沦不休,汲取着地脉微薄的生机,污染着周遭的环境,等待着……一个渺茫的,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解脱”,或者……一个能够理解这万古悲愿的“后来者”。

信息洪流退去,陈默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悲悯。他终于明白了,这古刹为何如此诡异,这执念为何如此沉重。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以错误的方式追求永恒,最终酿成的、波及无数的巨大悲剧。

“师父……师兄……”陈默声音沙哑,快速将自己看到的景象与推断告知二人。

玄奘听完,默然良久,望着那尊青黑色佛像与混沌灰光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慈悲。他轻叹一声:“求不得苦,放不下苦……以执念求永恒,如握沙成塔,终是镜花水月。寂灭尊者,尔等……太痴了。”

孙悟空也收起了之前的跃跃欲试,挠了挠头,语气复杂:“这老和尚……想法是够疯的,可惜玩脱了。现在这烂摊子,怎么收拾?把这破灯打碎?”

陈默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那混沌灰光:“打碎它,只会让这积累了万载的扭曲愿力与执念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它需要的是……真正的‘寂灭’,是解脱,是回归其本该去的‘归宿’。”

他的目光与玄奘相遇。

玄奘微微颔首:“不错。唯有以正法引导,助其完成未竟之寂灭,方能化解这万古执念,解放此地沉沦之灵。”

方案已定。

然而,要引导这盏扭曲了万载、力量庞大且充满抗拒的寂灭心灯残骸走向真正的归宿,其难度,无异于徒手梳理狂暴的星河。

一场以佛法与寂灭道韵,对抗万载扭曲执念的无声较量,即将在这破败的古刹主殿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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