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焰升空的瞬间，李文已率队跃入地道入口。石像背后的凹槽被藤蔓精灵悄然顶开，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幽深通道。他抬手压下，身后十五名精锐与十名李氏老兵立即伏地静默，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空气里飘着一股湿腐气味，像是陈年苔藓混着铁锈在暗处发酵。壁面渗出淡绿色黏液，滴落在地时发出细微“嗤”声。李文指尖微动，体内那缕青绿色细丝轻轻一震，一股清气自肺腑扩散开来，将前方毒雾推开寸许。两名亲卫紧随其后，脚步踩在湿滑石阶上，却未打滑——鞋底早已裹了粗麻防滑布。
前行不足三十步，前方拐角传来低语和脚步声。李文立刻抬臂示意止步，同时侧耳倾听。声音断续，说的是五毒教内部暗语，内容模糊，但能听出是巡逻换岗。
比情报多了半班人。
他目光一沉，迅速扫视左右。藤蔓精灵顺着墙缝探出触须，在脑海中传回影像：左侧岔道尽头有通风口，右侧死路，中央主道通往大殿方向。按原计划，应走偏道绕行至牢房区域。
李文打出手势，两名老兵会意，猫腰贴墙靠近拐角。片刻后，两具身影无声倒地，脖颈处各有一道浅痕。众人迅速拖入暗处，剥下衣甲套在自己身上。一名老兵将面具扣上脸，动作熟练。
队伍继续前进，改由左侧偏道潜行。途中几次遇敌岗哨，皆以突袭制敌，未起喧哗。藤蔓精灵提前预警，三次避开毒雾喷口，一次绕过地面塌陷区。李文始终走在最前，木剑未出鞘，但掌心已微微出汗。
终于抵达东侧牢房外。
铁门紧闭，锁链缠绕，表面浮着一层暗紫色符纹。李文蹲下身，指尖轻触锁环，立刻感到一丝刺痛，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他收回手，召出藤蔓精灵，让其柔韧枝条缓缓缠上锁链，一点一点剥离符文。
耗时半刻，最后一道咒印消散。
他正要起身推门，忽然察觉头顶有异。抬头望去，石梁缝隙中隐约闪动几点红光，像是夜虫复眼。
下一瞬，数十只巴掌大的毒蜘蛛顺丝垂落，腥风扑面！
李文横剑格挡，木剑撞开三只，其余尽数扑向队伍。亲卫反应极快，挥刀斩断蛛丝，有人用火折子点燃干草扔出，火焰蔓延至墙壁，逼退一批。但更多蜘蛛从四面八方涌来，竟似早有埋伏。
“撤！”李文低喝，“先退到门口！”
百姓尚未救出，不能在此消耗战力。
就在这时，西侧传来一声爆响，紧接着火光冲天。赤奴带着羌骑小队杀入，火油袋砸在墙上，烈焰腾起，烧断大片蛛丝。毒蜘蛛受热惊退，部分自燃坠地。
“大哥！”赤奴冲进牢房，肩头已被咬伤，皮肤泛紫，但他毫不在意，“人呢？”
“在里面。”李文一脚踹开铁门。
牢房内二十多名山民蜷缩角落，大多虚弱不堪，见外人闯入先是惊恐，后认出是援军，有人低声啜泣。李文命亲卫组织撤离，自己断后警戒。
刚出牢门，整座据点猛然一震。
轰隆声自地下传来，四面石壁震动，数道厚重石门从地底升起，封锁所有出口。头顶穹顶裂开缝隙，落下碎石尘土。空气中弥漫起浓烈毒气，原本淡绿转为紫黑，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
李文立即取出避毒散分发，同时唤醒茶树精灵加强护体。他环顾四周，发现退路全被堵死，唯有中央石台尚通。
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黑鳞战袍，骨杖拄地，面容冷峻如铁。正是呼衍铁。
他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李文一行，嘴角勾起冷笑：“李文，你带人闯我据点，可想过为何一路如此顺利？”
李文握紧木剑，眼神未动：“是你故意放我们进来。”
“聪明。”呼衍铁轻拍骨杖，两侧地道轰然打开，近百名五毒教精锐列阵而出，人人面覆毒甲，手持蛊刃，步伐整齐，杀意凛然。
“我本以为你会等援兵齐备再动手。”呼衍铁缓缓走下台阶，“没想到你这么急着送死。看来，你还是不懂什么叫真正的伏击。”
李文不动声色，脑中飞速推演局势。藤蔓精灵已尝试探测原路，反馈却是多重机关激活，一旦触动便会引发塌方。正面突围代价太大，百姓难以全身而退。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他问。
“不只是知道。”呼衍铁抬手，指向角落一处隐蔽铜铃，“你们救的那个信使，是我安排的棋子。他母亲妹妹确实被囚，但牢房位置是假的。他供出的情报，每一条我都亲自审定。”
李文瞳孔微缩。
难怪一切太顺。破锁、遇蛛、接应、救人都在预料之中。这不是突袭，而是诱敌深入。
“你背叛了五毒教，如今却又替他们守巢？”李文试图拖延时间，暗中催动植物精灵寻找突破口。
“我从未背叛。”呼衍铁冷笑，“我只是换了主人。呼衍枭许我统领南疆三十六峒，只要今日留下你的人头。”
话音未落，他骨杖重重顿地。
刹那间，地面裂开数道缝隙，毒雾喷涌而出，夹杂着尖锐嘶鸣。几只硕大蛊虫破土而出，形如蜈蚣，背生肉翼，口器滴着腐蚀性液体。
“杀了他们。”呼衍铁下令。
五毒教精锐齐步推进，蛊虫率先扑来。李文挥剑格挡，木剑虽无锋，却借巧劲将一只蛊虫挑翻，滚入火堆。亲卫拼死抵抗，刀光交错，已有两人受伤倒地。
赤奴怒吼一声，抡起战斧劈翻一名敌人，随即跃至李文左翼，与他背靠背作战。“大哥，咱们冲出去！”
“不行。”李文盯着高台，“机关中枢在上面，不毁掉它，石门不会开。”
“那你去，我挡住他们！”赤奴手臂一抖，甩出火油袋，火焰炸开，逼退一片敌人。
李文点头，正要行动，忽觉脚下震动加剧。藤蔓精灵传来最后警告：东南角地基松动，若强行突破，可能引发全面坍塌。
他必须做出选择——救人，还是破局？
呼衍铁立于高台，看着下方厮杀，神情从容。他抬起骨杖，对准李文：“你种田起家，靠的是算计人心。可今天，你算错了最重要的一环。”
李文抬头看他，忽然开口：“你说你换了主人……可你真信呼衍枭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呼衍铁一顿。
“你在玉门关浴血守城，为的是边民安宁。”李文声音平稳，“现在却帮一个要用瘟疫屠戮百姓的人？你不怕死后无颜见那些曾与你并肩作战的兄弟？”
呼衍铁脸色微变，握杖的手紧了紧。
“我不需要你原谅。”李文缓缓道，“但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宁死不降恶世’。你还记得吗？”
高台上，呼衍铁沉默片刻，忽然仰头笑了。
笑声冷厉，穿透战场。
“过去的事，早该埋了。”他举起骨杖，指向李文眉心，“今日你死于此地，才是终结乱世的开始。”
李文不再多言，他知道言语已无法动摇对方。
他召回藤蔓精灵，令其缠住一名倒地亲卫的腰带，悄悄将人拖向角落。同时，茶树精灵在体内加速运转，为接下来的突击积蓄力量。
赤奴那边已渐显疲态，肩伤恶化，动作迟缓。一名敌人趁机逼近，刀锋直取咽喉。
李文纵身跃出，木剑横扫，将敌人的手腕撞偏。刀锋擦颈而过，划破衣领。
他落地未稳，呼衍铁已欺身而来，骨杖如蛇般探出，直击胸口。
李文侧身闪避，左肩仍被扫中，一阵剧痛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
他踉跄后退，靠住石柱，抬头望向高台。
石门依旧紧闭，百姓被困中央，战火未歇。
呼衍铁一步步逼近，骨杖尖端泛起幽光。
李文咬牙撑起身体，右手缓缓摸向腰间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