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城头，李文站在高处，目光还未从敌军溃退的方向收回。那名黑袍将领自焚前捏碎玉牌的一幕仍在他脑海中回荡，灰光遁入风中的轨迹虽短，却让他心头一沉。
他正欲下令追查残迹，眉心忽然一紧，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怀中青铜罗盘猛地颤动起来，指针疯狂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与此同时，胸口内侧传来一阵灼热——那是藏于识海深处的时空种子，在剧烈共鸣。
云姬的声音几乎在同一瞬响起：“有东西进来了！不是活体，也不是灵气波动。”她站在科学院的空间节点前，双手按在晶石阵盘上，脸色微变，“是魂力裂隙，三处同时出现，集中在西南城墙。”
话音未落，麦穗精灵群集体转向，发出急促震颤声。它们原本散在城墙上空巡防，此刻如受牵引般齐齐压低飞行高度，全部锁定西南角一段破损的女墙。
那里躺着一名重伤俘虏，浑身血污，早已断气多时。
可就在众人注视下，那人眼皮猛然跳动，随即睁开了眼。
瞳孔已不复人形，化作灰白漩涡，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动手！”赤奴低吼一声，抬刀就斩。刀锋划过俘虏脖颈，却没有鲜血喷出，只有一道黑雾从中涌出，扭曲成半透明的人影，直扑城楼中央。
李文后退三步，木剑横在胸前。他没有贸然迎击，而是将气运之力注入罗盘，低喝一声：“结网！”
藤蔓精灵瞬间响应，从地面、墙面、甚至砖缝中钻出无数细根，层层叠叠织成一道厚实绿茧，挡在他身前。那黑影撞上屏障，发出刺耳摩擦声，绿光迅速黯淡，叶片焦黄卷曲，仿佛被无形火焰焚烧。
但这一瞬迟滞，足够了。
就在黑影穿透最后一层防御、即将触及李文眉心之际，他体内那枚时空种子骤然发亮。一股金色波纹自识海扩散而出，无声震荡，却让整片空间为之一凝。
黑影发出尖啸，身形剧烈扭曲：“这……这是天庭本源的气息？你竟已被认可？不可能！你不过凡躯，怎配承载星门钥匙！”
话音未落，附体的尸体轰然炸裂，血肉化作黑雨洒落。残魂被迫显形，蜷缩在空中，灰雾翻滚不定，似在承受巨大痛苦。
李文稳住呼吸，掌心已渗出汗意。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敌人，而是来自更高层次的意志残留——一个执掌星图、视众生为棋子的存在。
“呼衍铁！”他开口，声音冷静，“封锁那片区域，别让它逃向人群。”
呼衍铁早已带人围上，蝎尾军团弓弩上弦，毒箭对准残魂所在。但他没射。这种魂体非实体，寻常攻击无效。
“用锁魂钉。”李文补充。
呼衍铁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支银灰色短钉，通体由雪莲芯丝缠绕而成，表面刻着细密封印纹路。他屏息凝神，看准残魂翻腾间隙，猛然掷出。
短钉破空而行，精准钉入灰雾核心。
一声凄厉长嚎响彻城头，残魂剧烈挣扎，试图挣脱束缚，却被钉牢牢固定在半空。云姬同步启动空间折叠术，将周围三丈范围强行压缩，切断其逃逸路径。
“现在。”李文抬起木剑，指尖划过唇边，咬破后在剑身上抹开一道血痕。
他闭眼，低声念道：“诸灵归位，根系相连，听我号令——封！”
刹那间，全城植物精灵齐齐抬头，无论田间、屋檐、还是地下根脉，所有生命之网同时共振。大地脉动与精灵频率合为一体，形成一张覆盖整个玉门关的灵识大网。
残魂无论往哪个方向挣扎，都会提前被预判轨迹，层层拦截。
它终于意识到无法逃脱，开始疯狂咆哮：“李文！你以为守住一颗种子就能改写命运？天机阁不会倒，秩序终将重临！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延缓注定的崩塌！”
李文不答，只是握紧木剑，将最后一道气运之力推入剑身。
血符燃起微光，顺着剑刃流入地面。藤蔓精灵纷纷扎根更深，根须交织成符阵，最终汇聚于锁魂钉所在之处。
金光再闪。
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嘶吼，灰雾寸寸崩解，只剩一枚芝麻大小的星屑飘落下来，在夜风中微微跳动。
李文伸手接住。
星屑落在掌心，温润微烫，像是还带着某种残存意识的余温。他盯着它看了片刻，缓缓收紧手指。
“清点伤亡。”他转身对呼衍铁说，“所有俘虏一律隔离审查，未经确认身份者，不得靠近主城。”
“是。”呼衍铁抱拳领命，立刻安排下去。
赤奴走过来，看着地上残留的黑斑，眉头紧锁：“这东西……能附在死人身上？以后战后处理尸体也得小心了。”
“不止死人。”云姬走来，手中拿着一块刚从空间节点提取的数据石，“它借的是‘意志缝隙’。只要有人心生恐惧、动摇信念，就能趁虚而入。刚才若非人和之气尚在流转，恐怕不止一个宿主会被侵染。”
李文点点头，望向远方地平线。风沙渐歇，战场残烟未散，但他的注意力已不在那些溃逃的敌军身上。
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在明面上。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星屑，又摸了摸胸口。时空种子的热度已经退去，恢复平静，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仍未完全消失。
“准备第二道防线。”他对云姬说，“我要你在城内布设灵识感应阵，任何异常波动，第一时间示警。”
“已经在做了。”云姬点头，“植物精灵可以作为信号中继，配合空间节点，能做到全城无死角监控。”
“好。”李文轻声道，“接下来，他们不会再正面强攻了。”
赤奴握紧刀柄：“那就让他们来暗的。我倒要看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呼衍铁走过来，低声汇报：“西南角那段城墙已经封锁，尸体彻底焚毁，灰烬深埋地下十丈，并用雪莲粉净化过。”
李文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他知道，这一战看似结束，实则刚刚开始。天机子不会只派一次残魂，也不会就此罢手。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夺取时空种子，摧毁这个正在凝聚人和之力的运朝根基。
而现在，对方已经确认，这颗种子，确实与天庭本源有关。
他抬头看向夜空。星辰隐匿于沙尘之后，唯有北斗偏移了一度，似乎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云姬察觉到他的视线，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李文缓缓说道，“为什么偏偏是今晚。”
答案或许藏在那枚碎裂的“吴”字玉牌里，也可能埋在江东余党的某个密室中。但现在，最紧迫的不是追查源头，而是守住当下。
他摊开手掌，星屑仍在跳动，微弱却不肯熄灭。
就像种子本身一样，沉默地存在着，守护着，等待着。
远处，一只小麦精灵轻轻落在他肩头，触须微微抖动，像是在传递某种安心的讯息。
李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变得锐利。
“传令下去，所有民兵轮值守夜，植物精灵夜间巡防频率提高一倍。科学院加强数据记录，我要知道每一处异常波动的时间、位置、强度。”
命令一道道下达，各司其职的人迅速行动。
风再次吹起，卷着沙粒拍打城墙。
李文依旧站在最高处，木剑垂在身侧，掌心紧握着那枚尚未冷却的星屑。
夜色深沉，城内灯火未熄。
而在他识海深处，时空种子静静悬浮，光芒柔和，一圈圈涟漪向外扩散，仿佛在聆听某种只有它才能感知的节奏。
忽然，李文眉头一皱。
种子的波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