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山脊上打了个旋，吹动了李文袖口的一缕布条。他站在一处裸露的岩台之上，脚下是终南山东侧偏峰的陡坡，远处火光一闪即灭，像是夜鸟掠过天际。
赤奴伏在前方一块巨石后，挥手示意。百名先锋已沿断崖缝隙攀至预定位置，沙蜥皮甲与夜色融为一体，口中铜片压住呼吸声。他们没有点灯，也没有出声，只靠手势传递信号。
李文低头看了眼青铜罗盘，指针微微偏转，指向东南方向。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由植物精灵凝成的绿叶。叶片轻轻颤动，随即化作一道微光，顺着山势滑下。
这是命令。
刹那间，数十只火羽鸢从林中腾起，双翼燃着幽蓝火焰，呈扇形扑向终南山正门。守军立刻察觉，钟声急响，东门方向人影攒动，星傀列阵而出，大批天机卫迅速集结。
“他们上当了。”呼衍铁低声说，从另一侧山坡靠近李文。他身后跟着五名驼峰骑兵精锐，人人披着藤蔓编织的伪装网，气息被匿影藤完全遮蔽。
李文点头：“按计划行事。”
话音未落，西侧山谷骤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那是赤奴提前埋下的骨哨，声如兽吼，划破寂静。紧接着，地面震动，数百株噬音草破土而出，贴地蔓延，将马蹄声尽数吞没。雪莲精灵随之释放薄雾，一层乳白之气缓缓升腾，笼罩整段山路。
沙漠军团动了。
前锋如钳，两翼如钩，中央主力紧随其后，正是“毒蝎摆尾”阵型。队伍穿雾而行，无声无息逼近第一道哨卡。巡山骑兵刚调头往东门增援，忽觉背后寒意袭来，还未反应，箭矢已贯穿咽喉。
一名校尉策马回撤，高喊示警，却被一道黑影自雾中跃出，一刀斩落下马。赤奴抽刀抹去血迹，顺手夺过对方令牌，抬手一挥：“换装，前进！”
二十名士兵迅速剥下敌军外袍披在身上，混入第二道哨卡的换防队伍中。守卫查验令牌时略一迟疑，已被潜入者制住喉咙，拖入暗处。
烽火台上的值守者正欲点燃狼烟，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插其肩胛，将其钉在石墙上。赤奴纵身跃上高台，一脚踢翻火盆，余烬四散。
“何方妖孽！”残存守军惊叫，慌乱中抽出兵刃。
赤奴立于高台边缘，刀锋指向夜空，声音如雷：“西域沙漠军团，来取你天机阁狗命！”
喊声未落，呼衍铁率驼峰骑兵冲出迷雾，铁蹄踏碎石阶，瞬间撕裂防线。斥候四散探查，确认九宫阵外围结构尚未启动全面防御机制。
李文迈步上前，踏上哨卡入口的碎石堆。他并未进入主阵范围，而是登上附近一处制高点，目光扫过层层叠叠的石门阵列。
云姬悄然现身，手中水晶片泛着微光。“九宫阵眼位置已确认。”她说，“能量循环将在两个时辰后进入最弱周期。”
李文接过水晶片，看到其中映出的立体图景——八座石门环绕中央高台，每一道都标注着开启时间与守护兵力。他手指轻点东南巽位，那里有一处细微的能量断层。
“就是这里。”他说。
云姬补充：“断脉草已在地下扎根，一个时辰内可切断地脉交汇处的能量流。届时阵法会出现短暂失衡。”
李文收起水晶片，望向山腹深处。“他们现在知道我们来了。”他语气平静，“但还不知道我们早已看穿他们的死穴。”
赤奴走来，刀尖滴血，随手甩在石上。“东侧突破口已控，三队游骑全歼，未放一人逃脱。哨卡改建为前线据点，粮草与备用武器正在转运。”
“很好。”李文点头，“让部队休整，一个时辰后准备破阵。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放松戒备。”
“明白。”赤奴抱拳退下。
呼衍铁走近，低声汇报：“偏峰下方的空间波动持续增强，通道控制枢应就在附近。我已派两组斥候绕后侦查，若发现入口，立即封锁。”
“别惊动守卫。”李文提醒，“我们要的是让他们以为还能逃，而不是逼他们提前引爆陷阱。”
“放心。”呼衍铁嘴角微扬，“我的人懂得怎么藏。”
李文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那是一处废弃的采石工棚，如今已被加固成前线中枢。墙壁上挂着一幅由植物精灵测绘的地形图，红线标出进攻路线，蓝线代表敌军可能的增援路径。
他站在图前，手指沿着西侧山谷划过，最终停在巽位节点。
“就从这里切入。”他对云姬说。
云姬取出另一块水晶，轻轻贴在图上。光影流转间，显示出地底灵脉的流动轨迹。一条主脉从中穿过，分支细密如网，而在巽位交汇处，正有绿色光点缓慢扩散——那是断脉草在吞噬能量。
“进度六成。”她道，“再等三十分钟，就能完成切断。”
李文点头：“通知赤奴，让他把‘蝎尾’部分调到西侧待命。一旦阵法失衡，立刻突入，目标不是杀敌，是抢占阵眼周边要道。”
“若天机阁启用局部封印呢？”云姬问。
“那就更快。”李文说，“封印启动需要集中供能，反而会加剧其他区域的虚弱。我们的机会就在那一瞬。”
云姬沉默片刻，忽然抬头：“你还记得南斗使说的话吗？他说天机子不会在主殿等我们。”
“我记得。”李文看着地图，“所以他真正的退路，一定不在明面上。”
“我已经锁定了三个异常空间密度区。”云姬递上第三块水晶，“其中一个位于偏峰下方，深度约三十丈，有长期开启通道的痕迹。”
“那就是出口。”李文说，“呼衍铁已经在路上了。”
他走出工棚，夜风扑面。远处山峦起伏，终南山主峰隐在雾中，唯有几盏孤灯闪烁。沙漠军团的旗帜已在高处竖起，黑色旗面绣着金色蝎尾，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名传令兵奔来：“赤奴将军请示，是否现在清理残余岗哨？”
“不必。”李文摇头，“留几个活口，让他们把消息传回去——就说西域大军已至，要亲自会一会那位躲在幕后的大人物。”
传令兵领命而去。
李文站在岩台上，望着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石门阵列。他知道，里面的人已经开始慌了。否则不会这么快调动星傀增防东门，也不会在巽位加设三重符咒。
越是紧张，越容易犯错。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木剑，剑柄温润，毫无杀气。但这把无刃之剑，曾让无数强敌止步。
云姬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断脉草已完成切断，阵法失衡将在七分钟后发生。”
李文点头：“传令各部，准备行动。”
远方，一声鹰啼划破夜空。
赤奴翻身跨上战马，手中长刀斜指地面。他身后，五百名精锐已列阵完毕，人人披甲执锐，静候出击信号。
呼衍铁带着五名骑兵消失在偏峰小道，身影没入黑暗。
李文最后看了一眼地图，转身下令：“点燃信号火。”
红色焰球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血花。
沙漠军团动了。
前锋如钳般撞向西侧石门，两翼骑兵如尾钩包抄，箭雨覆盖守军阵地。守军仓促迎战，却发现脚下地面开始龟裂，灵力流转不畅，符咒难以激发。
就在这一刻，巽位地脉彻底断裂。
整座九宫阵猛然一震，中央高台光芒骤暗，三重陷阱未能触发，十二具星傀动作停滞。
赤奴大喝一声，率主力冲入缺口。
“跟我杀！”
刀光劈开夜幕，血洒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