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一暗，三人立刻收势停步。
李文左手迅速按住腰间罗盘，指腹贴上表面那圈星图纹路，一股微弱却稳定的气流自掌心升起，将四周压迫感稍稍推开。他没抬头，只低声说：“别动。”
赤奴横矛在前，手臂绷紧，目光死死盯住前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刚才还隐约可见的人影已消失不见，连空气都像是凝住了。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是不是机关又来了？”
云姬双目微闭，指尖轻搭眉心，像是在感知什么。片刻后，她摇头：“不是机关……是空间被遮住了，像被人用布蒙了眼。”
李文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淡绿色的叶片——那是植物精灵最后残存的气息。他将其轻轻置于掌心，闭目凝神。叶片微微颤动，随即化作一道细光，钻入他手腕上的气运印记中。温润的生命力缓缓回流，让他僵滞的经脉松了几分。
“刚才那道人影，”他睁开眼，语气平静，“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花哨，而且出手是拦，不是攻。若真要杀我们，不会只露个影子就退。”
赤奴皱眉：“你是说……他在示警？”
“至少不是敌人。”李文站直身体，往前半步，伸手探向那片黑暗。触手之处，并非实体墙壁，而是一层滑腻如膜的阻力，像隔着一层水看东西。
云姬忽然睁眼：“我能‘拨’开它，但只能维持几息。”
“够了。”李文退后半步，“你来引路，我随你手势行动。”
云姬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十指交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着她的动作，那层黑暗竟如帷幕般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玉石阶梯。阶梯泛着冷白光泽，每一步都打磨得极为光滑，尽头处，一池泉水静静流淌，乳白色的光晕自水面荡开，柔和却不刺眼，仿佛月光照在春水上。
“走。”李文率先迈步，脚步轻稳。
赤奴紧随其后，手中长矛始终斜指前方。越往下，空气越暖，带着一丝清甜气息，像是雨后初晴时草木吐纳的味道。等到三人站定在泉边，那股气息已变得浓郁，却又不让人觉得闷浊。
泉水不大，约莫丈许见方，四壁由整块玉石雕成，刻着细密纹路，与罗盘上的星图隐隐呼应。水面上漂浮着点点微光，如同萤火悬浮，随波轻荡。
李文蹲下身，手掌悬于水面三寸之上。热流顺着掌心渗入，却不烫人，反而有种温养筋骨的舒畅感。他收回手，转向肩头空位——那里本该停着植物精灵，此刻已被收回气运空间休养。
他默念一声，掌心绿光一闪，一株稻谷精灵悄然浮现。
这精灵身形矮小，通体翠绿，叶片如发丝般柔韧，是最早一批诞生的耕作精灵之一，曾伴他在西域开荒种粮，历经风沙而不灭。它落地后微微躬身，灵智虽未全开，却懂得敬畏。
李文指着泉水，低声道：“只浸双足，不可深入。若有不适，立刻回来。”
稻谷精灵点头，一步步走向泉边。它刚将双脚踏入水中，水面顿时泛起一圈涟漪，光芒随之明亮几分。紧接着，它的叶片开始舒展，原本黯淡的绿意迅速转为鲜亮，体表浮现出细密金纹，像是被某种力量缓缓点亮。
数息之后，它主动退离水面，回到李文面前，深深一拜。一股清晰的念头传入李文脑海：“暖，强，活。”
李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果然是生命本源之泉，能唤醒灵性，提升本质。”
赤奴瞪大眼：“它……能说话了？”
“不是说话。”云姬轻声说，“是直接传递意念。这种层次的跃迁，不只是力量增长，是‘觉醒’。”
李文当即做出决断：“轮替沐浴，先战力型。”
话音落下，他接连唤出五名藤矛战士与两名荆棘盾卫。这些精灵平日负责护卫田庄、抵御野兽，战斗经验丰富，体型也比普通精灵粗壮几分。它们依次踏入泉水，每一名入水，泉光便明亮一分，而当它们走出时，无一例外，身躯更加凝实，叶片化作铠甲纹理，手中藤条凝成真正的矛尖，气息节节攀升。
第二批是耕作类精灵：麦穗娘、薯藤妪、豆荚童……它们常年劳作，虽不善战，却是产量的根基。如今沐浴仙泉后，叶片透出玉质光泽，动作也变得轻盈流畅，甚至能自主结队列阵，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农兵。
李文默默计算着时间与泉水亮度的变化。果然，随着精灵陆续浸泡，泉面光芒逐渐减弱，不再如最初那般耀眼。
“有限制。”他说，“不能贪多。”
于是调整顺序，留下最后三名尚未进化的幼灵暂不入泉，以备后续所需。
当最后一组精灵退出水面，整支精灵队伍已焕然一新。它们整齐列于泉畔，高低错落，却气息相连，宛如一片微缩森林苏醒。部分高阶精灵面部轮廓初显，眉心一点灵光闪烁，已有向人形过渡之势。
赤奴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一名藤矛战士的臂膀，触感坚实如木甲。“这一批要是拉上战场，怕是能挡骑兵冲锋。”
李文没接话。他盯着泉水深处，眉头微皱。
这泉太过安静，提升之力来得太过顺遂。越是机缘，越可能藏杀机。
他取出罗盘，再次贴近地面。指针起初静止不动，片刻后突然急转三圈，最终指向泉心正下方。
“下面有东西。”他说。
云姬也察觉异常：“这泉不只是滋养生命……它还在记录。每一滴水，都像存了画面。”
“记录？”赤奴不解。
“你看水面。”她指向中央。
李文凝神望去。果然，在那乳白光晕之下，偶尔闪过模糊影像——有时是一座倒塌的宫殿，有时是一群披甲修士仰天长啸，还有一次，竟是无数星辰坠落大地，燃起千里火海。
“这是……过往？”他低声问。
“不止是过往。”云姬声音微颤，“是选择。谁来过，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意志，都被存了下来。”
李文沉默片刻，忽然唤来稻谷精灵，让它靠近泉边，再度试探。
这一次，精灵刚触水面，泉水竟自动分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三个古字：**“承者立”**。
“承什么？”赤奴问。
李文看着那字，心中已有答案。
承机缘，承责任，承天地之重。
他正欲再探，忽然感到脚下震动。不是地震，而是某种节奏分明的搏动，自泉底传来，如同心跳。
紧接着，整个洞府的光线开始明灭起伏，泉水泛起波澜，那些漂浮的光点纷纷下沉，汇聚向泉底。
云姬猛地睁眼：“它要变了。”
李文立刻挥手，所有精灵迅速后撤，列成防御阵型，将三人护在中央。藤矛前倾，荆棘张网，稻谷精灵则悄然散开，根须探入地缝，随时准备牵制突袭。
泉面越来越动荡，乳白色渐渐转为淡金，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自下而上弥漫开来。
就在此时，泉中浮起一缕雾气，缓缓凝聚成人形轮廓。没有五官，也没有具体姿态，但它一站起，整个空间仿佛都低了一寸。
李文握紧罗盘，声音沉稳：“你是守泉者？”
雾人未答，只是抬起一只虚手，指向李文身后。
三人同时回头。
只见原本封闭的石壁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隙，幽青火光从中透出，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