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的抽搐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又归于死寂。李文盯着那截干瘪的枝条，没有移开视线。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晶片，通体如琥珀封叶，边缘泛着淡青色微光。这是银杏精灵的核心碎片之一，最早诞生的那一脉，与他的血脉共鸣最为稳定。
指尖划过掌心旧伤，血珠渗出，滴落在晶片表面。他低声说：“回来。”
空气微微震颤。三道绿影自地面缝隙中悄然浮现，像是从沙土里长出来的光。它们身形透明，轮廓似人，却带着叶片般的耳尖与根须状的发丝，静静悬浮在李文面前。
云姬立刻调出终端，屏幕依旧黑着。她皱眉，伸手探向其中一名精灵，掌心刚触到对方手臂，便感受到一股温和而清晰的生命波动顺着指尖传回脑中——那是地气的流向图。
“它们能感知。”她抬头，“而且不受排斥。”
李文点头。他看向最左侧的精灵，抬手一点眉心，将一段意念送入：“顺着地气最浓处走，找到源头，带回画面。”
那名精灵微微颔首，身体逐渐变得稀薄，如同雾气般渗入石阶下方的黑岩之中。另外两名留在原地，双目微闭，与李文保持着精神连接。
密室里安静下来。亲卫们靠墙站立，手按刀柄，目光扫视四周。石壁上的青光仍在流动，但不再凝聚成龙形，只是缓缓游走，像是一条沉睡的脉络。
半炷香过去。
留守的精灵忽然睁开眼，瞳孔泛起翠绿色涟漪。李文立刻闭目，接通信号。
视野骤然下沉。
一条幽深甬道出现在意识中，两侧是打磨光滑的黑色石壁，每隔数步便嵌有一颗发光晶体，幽蓝微弱。通道呈缓坡向下，尽头豁然开阔——一座圆形大厅赫然显现，中央高台被五座石坛环绕，分别位于东、南、西、北与天顶方位。
东坛青光流转，木气森然；南坛赤焰隐现，热浪扑面；西坛白芒刺目，金戈之音隐约可闻；北坛寒霜凝结，水汽弥漫；中坛空置，唯有一柱黑气自地底冲出，在空中盘旋如漩涡。
而在那黑气中心，一道模糊龙影被锁链缠绕，双眼紧闭，鳞片残破，气息微弱却不曾断绝。
更细微的信息随之传来：空气中浮动着低频咒文，节奏规律，每隔十二息重复一次，应是某种封印术的循环节拍。此外，地下深处另有三条支脉延伸而出，分别通向未知区域，其中一条已被塌方阻断。
李文睁开眼，神情未变。
“找到了。”他对云姬说，“五行祭坛布局，中央节点被黑气覆盖，有禁制运转。”
云姬迅速记录下这些信息，手指在失效的终端上虚划几下，凭记忆整理结构图。“如果这是主阵眼，破坏任意一坛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但我们也不能放任它继续吸收能量。”
“不急。”李文摇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阵法是压制龙脉，还是反过来在喂养它。”
他转向两名留守的精灵，再次传令：“让探路的那个继续深入，重点查探南坛与西坛之间的夹角区，那里有死角，可能是控制室入口。”
命令下达后，他转身走向阶梯口，脚步沉稳。
“准备下去。”
云姬跟上：“你确定要亲自进去？里面情况不明，空间也可能不稳定。”
“正因为不明，才不能等。”他说，“植物精灵能探路，但无法标记路径。我们一旦失联，就会被困在里面。”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跟紧我，随时准备启动备用锚点。”
云姬没再多问，默默将一枚小型晶体塞进腰带暗格——那是她最后的空间稳定装置，虽不能传送，但足以撑住局部结构不至于坍塌。
两人登上阶梯顶端，密室外的风沙已小了许多。赤奴正站在断碑旁，右臂重新包扎过，脸色苍白但仍挺直身躯。
“你留下。”李文走到他面前，“带人封锁边境要道，凡是往深渊方向来的队伍，一律拦截。若有携带活人或容器者，当场击杀。”
赤奴握紧弯刀，盯着李文看了片刻，忽然开口：“你在下面，务必活着上来。”
“我会。”李文答得干脆。
赤奴没再说话，抱拳行礼，转身大步离去。脚步声渐远，几名亲卫快步跟上，消失在风沙之中。
李文回身，对剩下的四名亲卫下令：“你们两个随我进地宫，两个守在密室入口。若听见内部震动加剧，立刻后撤，不得擅自救援。”
亲卫领命。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木剑，剑身微亮，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然后迈步，率先走入阶梯。
黑石台阶冰冷，每一步落下都没有回音。五人队伍缓慢下行，气氛凝重。越往深处，空气越沉，呼吸间能感觉到一丝压抑。
约二十级后，抵达底层。
眼前是一条笔直甬道，宽度仅容三人并行，两侧晶体发出幽蓝光芒，勉强照亮前方十步距离。地面平整，无尘无痕，显然长久无人踏足。
李文停下，闭眼片刻。
片刻后，一名留守的精灵睁开眼，轻声道：“前方三百步，左转岔路三条，中间那条通往南坛侧廊。”
李文点头，带队前行。
甬道漫长，途中经过两处交叉口，皆依精灵指引选择路线。途中曾遇一道石门封锁去路，厚达数尺，刻满符纹。李文未强行突破，而是让精灵探查周围岩层，发现右侧墙体较薄，遂命亲卫以短刃凿开缝隙，顺利绕行。
又行百余步，前方光线骤增。
转过最后一个弯角，大厅景象映入眼帘。
五座祭坛静静矗立，各自散发着不同色泽的光芒，交织成一片诡异光幕。中央黑气翻滚，隐隐有锁链断裂的声音从中传出，极轻，却令人头皮发麻。
李文站在入口处，没有贸然踏入。
他抬手，示意队伍止步。
“云姬。”他低声说，“检测能量波动频率，看是否与刚才传回的画面一致。”
云姬取出备用仪器，尝试启动。设备嗡鸣几声，屏幕闪出一行数据便熄灭。她咬牙，改用感知法，闭目凝神片刻后睁开：“南坛频率偏高，比画面中快了半息周期。西坛稳定，北坛略有衰减。整体……像是在调整。”
“有人动过阵法。”李文眼神一冷。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精灵突然剧烈颤抖，身体由实转虚，几乎要溃散。它猛地回头，朝李文投来一道急促意念。
李文瞳孔一缩。
“退！”他厉声喝道。
亲卫反应极快，立刻后撤。云姬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臂，拖着他往回跑。
李文最后一个转身，木剑横在身前。
他们刚刚退出十步，原本空荡的甬道尽头，忽然浮现出一道扭曲的光影。紧接着，整条通道的照明晶体同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