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亲率“飞刀”小队,如同融入夜色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刺向日军后方。他们带走的,是“东方旅”最锋利的刀尖,最敏锐的眼睛,以及作为灵魂的指挥官。野人谷内,气氛并未因此松懈,反而变得更加凝滞,一种混合着悲壮与决然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李四禄站在空了一大半的校场上,面前是重新整编后的留守部队。主力已然随旅座远袭,留下的,除了他的警卫连和部分伤愈归队的老兵作为骨干,更多的是由军校二期、三期学员临时补充进来的排班,以及全部由根据地的青壮和部分经过基础军事训练的克钦族、掸族猎手组成的民兵大队。装备也参差不齐,最好的自动武器大多被“飞刀”小队带走,留下的多是缴获的三八式步枪、老旧的国造中正式,以及部分复装子弹和土制手榴弹。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李四禄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旅座带着最能打的弟兄,去掏鬼子的老窝了!咱们的任务,就是把这野人谷,变成一口烧红的铁锅!把鬼子牢牢摁在这锅里,熬干他们的血!”
他没有做长篇大论的动员,只是用最直白的方式划分了任务:
“一营(由老兵和部分精锐学员组成),跟老子守谷口!咱们就是那颗砸不烂、敲不碎的铜豌豆!”
“二营(主要由军校学员构成),负责东北‘鹰嘴崖’和西北‘雾隐涧’两条小路的预设阵地!把张三留下的那些‘小玩意儿’都给老子用上,让鬼子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民兵大队,化整为零,三人一组,五人一队,撒到谷外周边的林子里去!你们的任务不是硬拼,是骚扰,是放冷枪,是给鬼子带错路,是让他们睡不着觉!让鬼子觉得,这整片山,到处都是咱们的眼睛和枪口!”
“查理,你的技术分队,给老子盯死了鬼子的动静!电台、观测器材,全都用上!咱们人少,就更要知道鬼子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命令下达,整个根据地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失去核心动力后,依靠预设的程序和各个部件的顽强,开始最后的运转。
谷口,李四禄亲自督阵。他放弃了部分前沿阵地,将兵力收缩至核心碉堡群和雷场之后。他将有限的机枪和迫击炮进行了最优化配置,形成了交叉火力网。士兵们默默检查着武器,将刺刀磨得雪亮,将手榴弹整齐地码放在战壕边缘。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两条隐秘小路上,由军校学员为主的防守部队,则开始了与时间的赛跑。他们根据张三留下的标记和指导,疯狂地加固着预设的狙击位、诡雷区和障碍物。这些学员虽然实战经验不足,但经过军校的系统训练,对林晓那套依托地形、层层削弱、迟滞敌人的战术理解颇深。他们将拉发雷、绊发雷、竹签坑、滚木擂石与精准的冷枪结合,将这两条小路变成了死亡迷宫。
而民兵们,则像水银泻地般消失在茫茫林海。他们熟悉这里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溪涧。他们用猎人的方式布置陷阱,用鸟鸣和兽吼传递信号。他们不会与日军大队正面交锋,但会像附骨之疽,不断用小规模的冷枪和骚扰,消耗日军的精力,制造无处不在的恐慌。
查理将指挥所设在了一处可以俯瞰谷口和部分侧翼的隐蔽岩洞里。几台电台和那具珍贵的炮队镜成了他最后的倚仗。他必须用技术弥补兵力的不足,为李四禄提供最及时的情报和有限的“远程眼睛”。
整个野人谷,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静默”状态。没有了往日操练的喧嚣,没有了生产的繁忙,只剩下一种引而不发的紧绷。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主力已去,他们就是最后的屏障。守不住,则心血尽毁,万劫不复。
李四禄巡视着谷口最后一道防线,看着那些年轻学员脸上混杂着紧张和坚定的神情,看着老兵们沉默擦拭武器的专注,看着民兵队长带着视死如归的眼神领受任务。他走到一处机枪掩体前,拍了拍射手的肩膀,嘶哑着嗓子道:“小子,怕不怕?”
那年轻的机枪手咧嘴,露出被硝烟熏得微黄的牙齿:“营副,旅座都敢往鬼子心窝子里捅,咱们守个家,有啥好怕的?”
李四禄重重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望向谷外那片漆黑的山林,那里,日军的重兵正在悄然逼近;更远方,旅座正带着兄弟们进行着一场更加凶险的奔袭。
精锐尽出,后方空虚。这无疑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他们将所有的希望,一半寄托于林晓那把“飞刀”能够刺中敌人要害,另一半,则寄托于这留守的、看似薄弱的力量,能够凭借地利、智慧和必死的决心,在这片他们亲手建立的土地上,创造出又一个奇迹。
然而,日军的铁蹄不会因他们的决心而放缓。当黎明来临,炮火撕破寂静,这支由老兵、学员和民兵组成的混合部队,能否真的顶住日军精锐联队的疯狂进攻?他们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又能吞噬多少敌人?悬念,如同谷中越来越浓的晨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留守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