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骤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寒水寺的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叶安世刚练完剑,被雨堵在回廊下,看着雨帘里模糊的老槐树,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厨房跑。
“英磊哥哥!晒在院里的槐花干收了吗?”他冲进厨房时,英磊正踮着脚把竹匾往高处挪,离仑用藤蔓帮忙托着,朱厌则在一旁收拾被雨打湿的柴火。
“刚收完,差点就淋湿了。”英磊擦了把汗,指着灶台边的竹匾,“你看,晒得正好,明天就能用来泡茶了。”
叶安世凑近闻了闻,干燥的槐花香混着烟火气,让人心安。他忽然拿起一小撮槐花干,撒进三个空茶杯里:“阿离叔叔,远舟叔叔,我们喝槐花茶吧?”
离仑拍手道:“好啊,我去烧热水!”说着就想用灵力催燃柴火,被朱厌按住手:“用灵力烧的水,没烟火气。”
叶安世笑着跑去灶台边,自己添了柴:“我来烧!英磊哥哥说,慢慢烧开的水才好喝。”
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少年脸颊通红。离仑和朱厌坐在桌边,看着他笨拙地添柴、扇风,偶尔有火星溅出来,他就慌忙躲开,惹得两人轻笑。
水开了,叶安世小心翼翼地提着水壶,往茶杯里注水。热水冲开槐花干,浮起的花瓣在杯中旋转,渐渐舒展,清浅的黄色漫开来,香气也越发浓郁。
“小心烫。”朱厌接过他手里的水壶,放在桌上。
叶安世端起一杯递过去,又给离仑送了一杯,自己捧着最后一杯,吹了吹才抿了一口:“有点苦,但是很香。”
离仑喝了一大口,咂咂嘴:“不如草莓酥甜。”
“你就知道吃甜的。”叶安世笑他,目光却落在窗外的雨帘上。雨小了些,老槐树的叶子被洗得发亮,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像串透明的珠子。
“以前……是不是也有人陪我这样喝茶?”他忽然问,声音很轻。
离仑和朱厌对视一眼,离仑含糊道:“有啊,英磊哥哥,柳师叔他们,都陪你喝过。”
叶安世摇摇头:“不是他们……好像是个穿青衫的人,就坐在这张桌子旁,看我练剑回来,也是这样下雨的天……”
记忆像被雨水泡软的纸,模糊的字迹渐渐显形——青衫的衣角,温和的笑,还有递过来的、带着余温的茶杯。
朱厌沉默片刻,轻声道:“或许吧。等雨停了,我们去老槐树下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叶安世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离仑点头,“槐老记性好,说不定它见过。”
雨渐渐停了,天边透出微光,一道彩虹挂在山坳里。叶安世拉着他们跑到老槐树下,仰头喊:“槐老,槐老,你在吗?”
树干上绿光一闪,小老头模样的槐老现身,拱手道:“小公子有何吩咐?”
“你见过一个穿青衫的人吗?会陪我喝茶,看我练剑的。”叶安世急切地问。
槐老捻着胡须,想了想:“穿青衫的公子?两年前倒是常来,总坐在那棵梨树下,看小公子练剑,还会给你带桂花糕。”
“桂花糕……”叶安世喃喃道,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暖暖的。
离仑拍了拍他的肩:“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他肯定还会来的。”
叶安世望着彩虹,用力点头。他捧着没喝完的槐花茶,坐在老槐树下,看着水珠从叶子上滴落,忽然觉得,这场雨洗去的不是记忆,而是蒙在记忆上的尘埃。
或许不用急着想起。
他想。
只要知道那个人存在过,知道那份牵挂从未断过,就够了。
槐花香在湿润的空气里弥漫,远处传来英磊喊吃饭的声音。叶安世站起身,对离仑和朱厌笑道:“走,吃饭去!英磊哥哥说晚上做槐花饼!”
三个身影并肩往厨房走,彩虹的光晕落在他们身上,像给这段未完的记忆,镀上了层温柔的金边。而老槐树下,那杯没喝完的槐花茶,还冒着袅袅热气,仿佛在等一个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