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推开书店的门，晨光正好落在门槛上，形成一道窄窄的亮线。花猫从她脚边溜出去，尾巴一甩，钻进了对面早餐摊的桌底。她刚要迈步，眼角忽然扫到街角电线杆旁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深灰色夹克，低着头，手里握着手机，屏幕却是黑的。
她顿了一下，脚步收了回来。周予安原本正漂在她身侧半空，见状也缓缓降下，没有出声。
“别动。”她轻声道，侧身退进店内半步，借着玻璃门的反光继续观察。
夹克男站在原地没动，但每隔几秒，视线就往书店这边扫一次。他的动作很克制，像是刻意压住了探看的意图。林小满盯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这地方平日虽有人来人往，可谁会站在这儿，盯着一家刚开门的小书店？
很快，她又注意到另一个身影——马路对面卖菜摊子后头，一个穿灰蓝外套的女人正蹲着整理白菜，可她的头始终微微偏着，目光穿过人群，落向门口。再往左一点，公交站牌下也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姿笔直得不像等人。
三人，位置分散，却都朝着书店方向。
林小满的心跳慢了下来，呼吸也跟着放轻。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但以往都是冲着闹鬼的老宅、废弃医院去的。这一次，目标是这里。
“他们在盯这儿。”她低声说。
周予安浮近了些，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畔：“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不行。”她摇头，“你一靠近，灵压会有波动。他们要是真懂行，立刻就能察觉。”
话音未落，夹克男突然抬头，目光直直朝店里射来。那一瞬，林小满没躲，两人视线在玻璃上映出短暂交锋。接着，对方迅速转身，大步走向旁边一条窄巷。
她立刻追了上去。
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声音不大，但她还是放轻了步伐。巷子口挂着一块褪色布条，写着“内有施工，禁止通行”，可地面干净，根本没有施工痕迹。她贴着墙根走，耳朵捕捉着前方可能传来的动静。
巷道曲折，两侧是老式居民楼的背面，窗户紧闭，空调外机滴着水。她走到第一个拐角，屏住呼吸探头——没人。
再往前几步，地面潮湿，墙皮剥落了一大片。排水沟边缘有一道新鲜划痕，像是硬物拖过。她蹲下身，指尖拂过痕迹，又抬头看向巷子深处。
尽头是一扇锈铁门，虚掩着，外面连着另一条主路。她快步走过去，推开门缝往外看，街上行人匆匆，车辆驶过，早已不见那人的影子。
追丢了。
她站在门口，胸口微起伏，手指攥紧了包带。正准备退回，余光忽然落在排水沟旁的泥地上。
那里刻着一个符号。
三重同心圆，中间一道斜线贯穿而过，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撕开。雨水已经漫上来一半，可刻痕很深，边缘整齐，不像是随手划的。
林小满蹲下来，指腹沿着线条慢慢描了一遍。那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像触到了某种熟悉的轮廓，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便签纸，又拿出笔，小心翼翼把符号拓了下来。折好塞进内袋时，指尖还有些发凉。
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原路返回，脚步比来时更快。走出巷口前，她停了一瞬，回头看了眼那扇铁门。风吹过，门轻轻晃了一下，发出吱呀声。
回到书店，她顺手拉下卷帘门一半，又将柜台旁的锁扣拧紧。店里安静得能听见天花板上老灯管轻微的嗡鸣。她走到桌前坐下，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把刚才拓下的图案一笔一画画了上去。
墨迹干透的那一刻，周予安才缓缓飘到她身边，悬停在桌角上方。他盯着那符号，眉头一点点皱起。
“这个……”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我好像在哪见过。”
林小满抬眼：“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他缓缓摇头，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画了一下，“但那时候，有人在哭。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害怕。那种怕，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
林小满盯着本子上的图形，没说话。
她想起昨夜活动结束时的平静，想起李阳离开前问的那句“下次做什么主题”，想起自己答应去吃肠粉时心里难得的轻松。可现在，这张纸上的符号像一根针，扎破了那份短暂的安宁。
“你觉得他们会再来吗？”周予安问。
“不确定。”她合上笔记本，却没有收起来，“但他们既然敢出现在门口，就不会只看一眼就走。”
她站起身，绕到书架后，打开储物柜翻找。取出一个旧相机，检查电量，又装上备用存储卡。这是她以前跑灵异事件时用的工具，能捕捉到肉眼看不见的波动。虽然现在很少用了，但一直留着。
“你要拍什么？”周予安问。
“拍他们下次站的地方。”她说，“还有这个符号出现的位置。我不信凭空冒出来的东西会没痕迹。”
她重新坐回柜台后，把相机放在手边，目光扫过门外街道。阳光已经铺满了整条路，买菜的大妈提着塑料袋走过，学生背着书包打闹着跑远。一切如常。
可她知道，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周予安浮在她斜后方，忽然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点微弱的光。那光并不明亮，像萤火般浮动着，缓缓飘向书店四角。每经过一处门窗缝隙，光芒就会微微颤动一下，像是在探测什么。
片刻后，他收回手，神色凝重。
“店里没事。”他说，“但刚才那条巷子……残留着一种东西，不是怨气，也不是执念。更像是一种‘标记’。”
“标记？”
“就像……划下记号，告诉别人‘这里有人，别碰’，或者‘已经盯上了，等指令’。”他顿了顿，“我不确定是针对你，还是针对这家店。”
林小满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符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如果真是标记，那说明对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计划地在布局。他们看到了昨晚的活动，知道这里有人在做些什么，所以派人来查探。
可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不直接闯进来？
除非他们在等什么。
或者，忌惮什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你说你以前见过类似的符号？是在你活着的时候吗？”
周予安沉默了几秒，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努力抓取某段模糊的记忆。
“不是学校……也不是家里。”他喃喃，“好像是在一本旧书上，夹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我当时没在意，翻过去就忘了。直到那天晚上，那个管理员死了。”
林小满心头一紧：“谁死了？”
“一个老头。”他声音更低了，“没人知道原因，只说突发心脏病。可我记得，他倒下的地方，地板上有和这个一样的刻痕。”
话音落下，店里陷入短暂的静默。
窗外，一只麻雀扑棱着飞过，撞在玻璃上，又弹开。
林小满伸手摸向内袋，确认那张拓印还在。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连续。
她猛地抬头，看见卷帘门剩下的半截缝隙外，一道影子正缓缓移过。
不是夹克男，也不是之前任何一个。
这人走得极慢，像是在丈量距离。
她一把抓起相机，屏住呼吸，轻轻拉开一条缝往外看。
那人穿着黑色长裤，鞋尖擦着地面前行，右手垂在身侧，指尖似乎捏着什么东西。走到书店门口时，他停下，低头看了眼地面，然后弯腰，做了个动作。
林小满没看清。
下一秒，他已转身离开，步伐依旧平稳，仿佛只是路过。
她等了几秒，确认人走远，才冲出门去。
门口的地砖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和巷子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