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让她当秘书,并非不可。
只是他并不乐意。
在他看来,外界纷争、江湖险恶,由他一人承担足矣。
女人只需安稳度日,享受宠爱。
可他也清楚,芽子不一样。
她骨子里有着强烈的野心与抱负。
真让她闲居家中,做个温顺妻子,根本不可能。
纵使不愿,最终也只能开口:
“……随你吧。”
“随你吧,你想做便做。”
“但有一条,我得先讲清楚——你不准脱离我的视线。”
“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说了算。我说行,才行;我说不行,你就必须停下。”
“我交代的事,哪怕你心里不解,也得先去做。等回了家,我会告诉你原因。”
“有些事来不及解释,场合也不对。可命令就是命令,再委屈也得执行。”
“在家里,你是我的人。”
“进了警署大门,你只是我的下属。”
“作为秘书,你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信任和服从。”
“如果哪天我发现你做不到这点,那就立刻回到重案组去,不再留你在我身边。”
苏天汉最终松口。
但他立下了三条规矩。
语气冷峻,不容置疑。
他别无选择。如今身处风口浪尖,敌人迟早会浮现。
他不能容许任何疏漏,尤其在芽子身上。
站到这个位置,一旦出事,便是滔天波澜,牵连极广。
芽子听了,微微嘟嘴。
前一刻还柔声细语,转眼就摆出上司架势。
但她还是慢慢点头。
她明白,他说的每一句都站得住脚,她无从反驳。
“行,我答应。”
“从今天起,我是你的秘书。你有什么事,不必躲着我。”
“我很想知道,苏sir平日究竟是怎么办案的。”
苏天汉轻轻翻了下眼睛。
可既然是自己人,计较这些又何必。
第二天清晨。
两人一同踏入警署,不久后雷洛走了进来。
目光落在芽子身上,整个人一怔。
“汉哥,这位是?”雷洛开口问道。
苏天汉没立刻回答,片刻后才淡淡一笑:“算是你嫂子之一。以后也是我的秘书。”
“我们之间的事,无需瞒她。”
雷洛双眼一亮,看向苏天汉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重。
打过一声“嫂子好”后,他正色转向苏天汉。
“汉哥,你说对了。”
“洋人那边已经决定动手,要追捕前任处长约翰,顺便追回他卷走的钱。”
“任务交给了我们九龙警署,正式文件稍后就会送达。”
“因为昨天汉哥提点过,我提前联系了大灰熊、伍世豪,还有倪家。”
“他们昨夜就在香江四处查访,最后确认了一件事。”
“所有走私码头,没有任何约翰出入的痕迹。”
“机场、渡轮这些正规出口,同样查不到他的离境记录。”
“约翰当过警务处长,常在人前走动,想突然换个身份并不容易,时间上也来不及。”
“除非他早有预谋,提前安排好渔船离开,不然现在多半还留在香江。”
雷洛话音落下,苏天汉没有接话,而是低头思索。
他心里清楚,雷洛说的没错。
以约翰的身份,章文耀一事属于内部丑闻,洋人一向自视甚高,绝不会未雨绸缪地准备逃跑路线,更别说早早备下出海的船。
两天时间,太短了。
就算他曾是警队高层,其他洋人也不会冒险帮他张罗这些事。
一旦被查,他们自己都难逃追究,没人会冒这种险。
至于华人?
他们或许愿意收钱办事,可大灰熊、伍世豪和倪家已经联手行动,其他人就算真帮约翰做了安排,也不会替他遮掩——犯不着为此得罪这几方势力。
因此,只要约翰试图通过地下渠道逃离,消息迟早会传到苏天汉耳中。
这点小事,还不值得动用价值点去探查。
想了想,苏天汉直接拨通了伍世豪的电话。
“豪哥,我是苏天汉。”
“你的人手遍布码头、城寨这些地方,约翰要是想走,必定经过你的地盘,躲不开。”
“正规途径他出不了香江。”
“这段时间多留个心,发现他的踪迹,立刻抓起来,送到我面前。”
伍世豪听完,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两人早已利益捆绑,同进同退。
再加上苏天汉对他一向够意思,这份人情,他自然要还。
挂了电话,苏天汉又拨通了倪永孝的号码。
“阿孝,还是约翰的事。”
“那个洋人,应该还在香江没动。”
“他这种上层人物,从不接触底层,若要藏身,只会待在尖沙咀、中环、旺角、铜锣湾一带。”
“那是他平时活动的地方。”
“倪家的地盘就在那儿,你跟三叔打声招呼,让下面的人仔细搜,一家一家查,我不信他能一直躲着。”
倪永孝听了,立刻应下。
这种事,对倪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尤其那些街面混混,最喜欢这种差事。
安排妥当后,苏天汉转头看向雷洛:“把咱们的人也撒出去,配合古惑仔一起找。我倒要看看,整个香江这么小一块地方,他约翰还能钻进地缝里?”
“我不想让他藏,他就别想藏!”
苏天汉语气强硬,眼神凌厉。
雷洛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显然,他也觉得——
约翰,逃不出这张网。
只要对方仍在香江,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被轻易找到。
别人或许束手无策,但对苏天汉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是旧时代的王者,早已在暗流中布下重重势力。
“明白,汉哥。”雷洛点头后便快步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两人,芽子终于按捺不住。
“汉哥,你刚才联络的是……社团?”
“伍世豪?倪家?”
“你怎么会和这些人有牵连?”
她语气微颤,眼神中透着不解与震惊。在她眼中,那些组织是城市里的毒疮,而苏天汉身为警务人员,本该站在对立面。
苏天汉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压迫感。
“你说错了。”
“我不只是认识他们。”
“倪家、伍世豪、大灰熊——这三个社团,是我亲手扶起来的。”
“其余帮派虽不归我管,可只要我开口,谁都不敢违抗。”
“若你杀了人,我打一通电话,不到六十分钟,就会有人走进警局认罪。”
“你以为我能在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活下来,靠的是清白?”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落。
他从不掩饰自己走过的路,也不打算隐瞒脚下的泥泞。既然她选择了留下,那就必须直面这一切。
芽子脸色发白,指尖冰凉。
这三个名字她太熟悉了。办案时屡次交锋,都是最难缠的对手,香江地下世界的顶峰势力。可如今被告知,它们全都在一个人的掌控之中?
荒谬得如同梦境。
“那你……不怕被追查吗?”她声音发抖。
苏天汉轻笑一声:“你觉得廉政公署真不知道?”
“他们……知道?”芽子几乎失语。
“当然。”他淡淡道,“这个城市的规则,从来不是由普通人定的。”
“我和那些洋人一样,是游戏的设计者。”
“所以我不必遵守规则。”
“他们试过除掉我,先推关志雄上位,又派章文耀来九龙。”
“两个都被我解决了。”
“连姬达,那位挂着爵位的廉政专员,也在我手里栽了跟头。”
“不妨告诉你,君度酒店那起命案,章文耀死的那一晚,是我亲自布局。”
“带头的劫匪叫天养生,前几日在富贵号上,你还见过他站在我身旁。”
“军情六处派人彻查,结果呢?”
“他们又能怎样?”
空气仿佛凝固。
芽子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芽子站在昏黄的街灯下,手指微微发抖。
她从未想过,仅仅一天时间,那些曾被她视作不可动摇的原则,竟会崩塌得如此彻底。
风从巷口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在她的裙角上。她盯着苏天汉离去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苏天汉,你究竟在想什么?”她低声问,像是对着空气,又像是在质问命运。
正义这个词,忽然变得陌生而遥远。她一直相信它有形状、有重量,可现在,它像沙一样从指缝中流走。
她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今天发生的事——那些画面她不愿回想,却又无法抹去。
“为什么是他?”她喃喃道,“为什么偏偏是他打破了所有。”
夜色沉下来,街道安静得只剩她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