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的灯光亮到深夜。经过几轮激烈的讨论和细致的章程修订,关于承包青龙山缓坡林地及成立“沈家坳星火农业合作社”的最终方案,终于在村民代表大会上以高票通过。
尘埃落定。
消息传开的那个清晨,沈家坳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村口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识字的念给不识字的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期待。合作社的框架清晰明了:村集体以青龙山五百亩林地资源入股,占股30%;星火生态农业有限公司出资承包费、前期开发及运营资金,并以技术、管理和销售渠道入股,占股60%;预留10%的股份,用于未来吸引人才和村民自愿现金认购。
这意味着,这片沉睡的山林,从此与全村人的利益紧密相连。它不再是集体的、遥不可及的资产,而是变成了家家户户都有可能从中分得红利的“绿色银行”。
协议签署的第二天,开荒的战役便正式打响。
青龙山缓坡,灌木丛生,荆棘遍布。想要将其改造为适合林下种植和养殖的宝地,第一步就是清理和平整。这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
新的招聘告示贴出,这一次,是针对开荒的短期用工,日薪150元,现结,不管饭。这个工资水平在村里极具吸引力,几乎家家户户的剩余劳动力都动了起来。报名现场比上次招聘长期工还要火爆。
但面对这几十号踊跃报名的乡亲,如何高效组织和管理,成了一个现实难题。开荒不是简单的除草,涉及到初步的规划、区域划分、工具分配、进度和安全管控,必须有一个能服众、懂行、又有责任心的人来牵头。
“得找个工头。”外公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对我说道,“这活儿杂,人多,没个领头的不行。工头得压得住阵,还得懂点山地作业的门道。”
我和小姨、顾青舟商量了一下,决定设立工头岗位,日薪200元,职责就是全面负责开荒现场的管理。
人选成了关键。大家议论纷纷,提出了几个名字,但似乎都差了点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活儿,我来牵头试试看,咋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年约五十的汉子走了过来。他叫李老栓,是村里有名的“能人”,年轻时走南闯北,干过建筑,包过小工程,为人仗义,在村里同龄人中很有威信。前些年因为老母亲生病,才回到村里照顾,平时就种点地,打点零工。
“老栓叔,您愿意来,那真是太好了!”我心中一喜。李老栓既有管理经验,又是本村人,熟悉情况,确实是最佳人选。
李老栓也不含糊,当场就表了态:“星澜,各位乡亲信得过我,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开荒这活儿,累,也有危险。既然让我当这个工头,现场就得听我指挥。安全第一,谁也不准蛮干。活儿要干得漂亮,不能糊弄,这可是给咱们自己合作社干活!”
他话语铿锵,目光扫过众人,自有一股威严。乡亲们纷纷点头表示信服。
工头既定,李老栓立刻进入了角色。他根据顾青舟提供的初步地形图,将人手分成了几个小组,划分了责任区域。壮劳力负责砍伐灌木、清理碎石;妇女和年纪稍大的则负责将砍下的枝条归拢、搬运。他还特意指定了两个细心的小伙子负责工具发放、检查和维护,强调了安全注意事项。
“这边坡度陡,砍树的时候注意脚下,互相看着点!”
“那边的荆棘丛,先用镰刀开路,别用手硬扯!”
“休息的时候工具集中放,别到处乱扔!”
李老栓的吆喝声在山林间回荡,原本有些混乱的场面很快变得井然有序。锄头、镰刀、斧头起落的声音,夹杂着人们的号子声和交谈声,奏响了一曲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开山乐章。
我站在高处,看着这片沸腾的山林。阳光透过尚未完全砍伐的枝叶缝隙洒下,在人们汗湿的脊背上跳跃。每一锄落下,都是向贫困与闭塞发起的挑战;每一声号子,都饱含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顾青舟带着设备,在山地进行更精确的测绘,为后续的分区规划做准备。小圆则用镜头记录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准备作为合作社成立和开荒纪实的珍贵素材。
中午,乡亲们各自坐在树荫下,吃着从家里带来的简单饭菜,喝着我们提供的免费绿豆汤,互相交流着上午的进度,讨论着哪片地该怎么清理。虽然劳累,但气氛热烈,眼神里充满了干劲儿。
一天下来,开荒进展神速,一大片区域的灌木和杂草被清理干净,露出了土地本来的面貌。李老栓拿着本子,仔细核对着各组的进度,并在散工前集合大家,简单总结了今天的成果和明天需要注意的地方。
当乡亲们从我和小姨手里接过当天一百五十元的现钱时,脸上的疲惫都被满足的笑容冲淡了。李老栓也拿到了他作为工头的两百元。
“老栓叔,今天多亏了您。”我由衷地感谢。
“应该的。”李老栓摆摆手,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山林,眼神深邃,“看着这山一点点变样,心里头,得劲儿!星澜,你放心,这活儿,我一定给你,给咱们合作社,干得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