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古碑沉入地底,主殿内重归死寂,只余满地狼藉与尚未散尽的肃杀之气。玄云真人一声令下,幸存众人不敢再作停留,搀扶着伤者,循着来路,急速退出这危机四伏的遗迹核心。
归途之上,气氛比来时更为沉重。来时二十余人,意气风发,此刻仅剩不足十人,且大多身上带伤,神情萎顿,更有几人需同门搀扶方能行走。那赵炎的背叛与那阴影虚影的诡异出现,如同两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连带着看身旁同伴的眼神,都少了几分信任,多了几分警惕。
叶凡服下青木回春丹后,伤势已稳住七八分,逆凡真元自行运转,不断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深邃锐利。青铜古碑前那短暂的感悟,虽未提升修为,却让他对自身道路有了更深的理解,心神修为隐有精进。他沉默地走在队伍中,神识却时刻保持着警惕,留意着四周风吹草动。
苏婉清紧随在他身侧不远,冰蓝道袍上沾染了些许尘土与暗红血渍,却难掩其清丽姿容。她目光不时落在叶凡背影之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色与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方才主殿之内,叶凡那不顾自身、悍然回援的一拳,已深深印入她心湖。
玄云真人面色冷峻,一马当先。他神识全力外放,笼罩方圆数里,不敢有丝毫松懈。遗迹外围区域虽已探索过,但难保没有新的危险,更何况,那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既然能派出赵炎与那阴影虚影,未必没有后招。
众人穿过残破的殿宇群,越过那曾触发幻心禁制的黑色广场,一路竟出奇地顺利,未曾再遭遇任何禁制或妖兽袭击。然而,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让玄云真人心头那股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终于,遗迹边缘那浓重的雾气已在眼前,穿过这片雾区,便能离开这古修遗迹的范围。
“加快速度,出了此地再行休整!”玄云真人低喝一声,率先提速,身影没入雾气之中。
众人精神一振,强提真元,紧随其后。
就在大部分人都已进入雾区,叶凡与苏婉清也即将踏入之时,异变陡生!
“嗤!嗤!嗤!”
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自雾气两侧骤然响起!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那并非箭矢,而是数道凝练无比、色泽漆黑、散发着森然死气的诡异光束!光束所过之处,连那浓重的雾气都被侵蚀消融,露出短暂的真空轨迹!
目标,并非玄云真人,也非其他弟子,而是直指落在队伍稍后位置的——叶凡!
这偷袭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众人心神因即将脱离险地而稍有松懈的刹那!而且那漆黑光束蕴含的力量,阴毒凌厉,远超筑基范畴,赫然是金丹修士的手笔!
“小心!”玄云真人虽率先入雾,但灵觉敏锐,立刻察觉身后恶风不善,猛地回身,青虹剑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匹练青芒,欲要拦截那数道漆黑光束。
然而,那光束并非一道,且角度极其刁钻,玄云真人仓促间回身,也只来得及拦下其中三道!
剩余两道,已如同毒蛇般,一左一右,噬向叶凡周身要害!一道直取眉心识海,一道射向心脉丹田!竟是存了一击必杀之心!
“叶师弟!”苏婉清花容失色,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便要催动冰魄寒光障上前阻挡。
但叶凡的反应更快!或者说,他心中的警惕从未放下!
在那破空声响起的前一瞬,他强大的神识已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杀机锁定!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体内那式已然明悟几分的“星陨”神通运劲法门瞬间催动至极限!不过这一次,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用于防御与闪避!
他周身混沌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压缩、凝聚于体表薄薄一层,身形在同一时间做出了一个近乎扭曲的诡异侧移,如同风中柳絮,又似星挪斗转!
“噗!”
左侧那道射向眉心的漆黑光束,几乎是擦着他的太阳穴掠过,带起几缕断发,那阴毒的死气让他太阳穴一阵刺痛冰寒!
但右侧那道射向心脉的光束,却因其轨迹更为刁钻,速度更快,终究未能完全避开!
“嘭!”
混沌真元凝聚的护体光晕与那漆黑光束狠狠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叶凡浑身剧震,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再次喷出一道血箭,胸口处衣衫破碎,露出里面一件黯淡无光的内甲,那内甲中心处已出现一道清晰的焦黑裂痕,灵性大失。若非这件得自遗迹某具骸骨的不知名内甲在最后关头抵消了大半冲击,加之逆凡真元对异种能量的奇特抗性,这一击之下,他即便不死,也必然重伤垂危!
“叶凡!”玄云真人目眦欲裂,青虹剑光暴涨,将另外几道试图继续攻击叶凡的漆黑光束绞碎,身形一闪,已护在叶凡身前,目光如两道冷电,射向雾气深处,“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本座滚出来!”
苏婉清也已赶到叶凡身边,见他虽面色惨白如纸,气息紊乱,但眼神依旧锐利,心中稍安,连忙取出疗伤丹药喂他服下,同时全力催动冰魄寒光障,将他护在身后。
雾气翻涌,两道身影缓缓自迷雾中浮现。
当先一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连面容都遮蔽在阴影下,只露出一双冰冷、漠然,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眸子。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阴冷磅礴,如渊似狱,赫然是一位金丹修士!而且观其气息凝练程度,竟似乎比玄云真人还要隐隐强上一线!
而在这黑袍人身侧,还站着一人,此人面容普通,身着太乙道门外门弟子服饰,脸上带着一丝谄媚与畏惧混杂的笑容,不是那本该早已“死”在主殿的赵炎,又是何人?!
“赵炎!果然是你这叛徒!”玄云真人见到赵炎,怒火更炽。
赵炎被玄云真人凌厉的目光一扫,吓得缩了缩脖子,躲到那黑袍人身后,尖声道:“玄云师叔,您这可冤枉弟子了,弟子也是被逼无奈啊!”
那黑袍人并未理会赵炎,冰冷的目光越过玄云真人,直接落在勉强站起的叶凡身上,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交出你在古碑所得,留你全尸。”
此言一出,玄云真人心中一震,立时明白,此人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叶凡,或者说,是冲着叶凡可能从青铜古碑获得的机缘而来!那赵炎恐怕早已将主殿内发生的一切,通过某种隐秘手段传递了出去!
叶凡擦去嘴角血迹,体内逆凡真元疯狂运转,压制着翻腾的气血与剧痛,冷笑道:“阁下费尽心机,布下此局,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感悟?未免太过兴师动众。”
黑袍人漠然道:“冥顽不灵。”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掌,掌心之中,一团浓郁如墨的黑气开始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既然不肯交,那便……搜魂吧。”
话音未落,他身形陡然模糊,下一瞬,竟已如同鬼魅般越过十余丈距离,一只缠绕着漆黑死气的手爪,无视了玄云真人斩出的凌厉剑光,直直抓向叶凡的天灵盖!速度之快,攻势之凌厉,远超之前那隔空光束!
“你敢!”玄云真人暴怒,青虹剑诀催动到极致,剑光分化,如青莲绽放,死死缠向黑袍人,试图阻其攻势。
但那黑袍人身法诡异莫测,竟在漫天剑光中穿梭自如,那只死亡之手,依旧坚定不移地抓向叶凡!显然,他打定了主意,要先毙了这主要目标!
苏婉清娇叱一声,冰魄寒光障催至极限,层层冰晶壁垒瞬间凝结在叶凡身前!
“咔嚓!咔嚓!”
然而,在那缠绕死气的利爪面前,坚韧的冰晶壁垒如同纸糊一般,纷纷破碎消散!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叶凡笼罩!那利爪未至,凌厉的爪风与阴寒的死气已刺得他头皮发麻,眉心识海都仿佛要冻结!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叶凡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与决绝!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唯有……玉石俱焚!
他不再压制体内伤势,反而将残存的所有逆凡真元,连同那沸腾的气血,以及方才于古碑前领悟到的那一丝逆抗天命的决绝意志,尽数灌注于右拳之中!
“星陨——!!”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是之前的“撼岳”,而是这神通真正的名讳!一拳轰出,不再是扭曲力场,而是极致的凝练与内敛!拳锋之上,混沌光芒尽数收敛,仿佛化作一个微缩的、即将寂灭的黑洞,带着一往无前、与敌偕亡的惨烈气势,悍然迎向那索命的死亡之爪!
这一击,抽空了他全部的力量,甚至燃烧了部分生命本源!是他目前所能发出的,最强,也是最后的一击!
拳爪即将碰撞!
玄云真人目眦欲裂,苏婉清绝望闭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当我太乙道门无人否?!”
一声苍老却蕴含无上威严的冷哼,如同九天惊雷,骤然自天际炸响!
随即,一道纯粹、凝练、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邪祟的青色流光,如同跨越了空间界限,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黑袍人抓向叶凡的死亡之手腕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