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你认真的？”
张磊声音拔高，脸涨得通红，手指几乎要戳到琴雯脸上：“她一个穿帆布鞋、背破包的大学生，进来就要全款提Gt-R定制版？还让我给她道歉？你让她走！这种客户我们不伺候！”
王经理没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琴雯身上。他看得懂局势——眼前这女孩怕是真有钱，还有脑子，更可怕的是，她不怕撕破脸，事情闹大没有好处。
他抬手，再次压了下去：“张顾问，先冷静。”
琴雯站在原地，包带搭在肩上，手指轻轻捏住拉链头，没再说话。她的沉默像一层壳，把所有羞辱都挡在外面。
王经理终于开口：“这位小姐，您刚才提出的要求，我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但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您确定要在这儿订车？而不是去其他经销商那里？”
“我来这儿，是因为你们是官方授权店。”琴雯声音平稳，“不是因为别无选择。但如果你们连基本的服务态度都做不到，那我不介意换一家。”
她说完，把背包往身后一拎，动作干脆利落。
王经理眼神微动。他知道，这话不是威胁，是事实。一张私人银行黑卡，能买下的不只是车，还有整个销售团队的年终奖。
他转头看向张磊，语气沉了下来：“客户有合理诉求，我们作为服务方，必须回应。如果确实存在不当言行，请按公司流程道歉。”
“我没做错！”张磊吼出来，“我只是按规矩办事！谁知道她是真是假？穿成这样进来，谁能信？”
“你说我穿成这样？”琴雯终于抬头，直视他，“所以你的判断标准，是看人穿衣？不是看付款能力？”
她往前半步：“你刚才说我浪费时间，说我要用花呗付款，推开我的文件。这些话，当着经理的面，你还敢再说一遍吗？”
张磊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展厅里安静得吓人。休息区那对男女已经站起身，远远看着。空气里有种看不见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喉咙上。
琴雯没退。她甚至笑了笑：“如果你觉得我没资格站在这儿，那你大可以现在就拒绝接单。我转身就走，去锐驰天府店，或者直接联系总部大客户部。但我提醒你——这一单四百二十万，落地之后还有后续保养、改装、保险，五年预估服务产值超过一百万。你今天赶走的不是一个‘看起来不像有钱人’的客户，而是一个能养活你们整个售后团队三年的长期账户。”
她说得平静，却字字砸在地上。
王经理脸色变了。他没想到这女孩连售后价值都能算清楚。
张磊咬着牙，额角青筋跳了两下：“你……你根本不是学生！你是哪家公司的托？”
“我是谁不重要。”琴雯打断他，“重要的是，我现在要不要在这儿下单。而我的条件很明确——你要向我道歉。当着经理的面，正式说一句‘对不起，我刚才的态度不对’。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张磊猛地拍了下柜台，“我干这行八年，从没向客户道歉过！你这是存心找茬！”
“找茬？”琴雯冷笑，“那你告诉我，哪条法律规定，顾客穿得普通就不能全款买车？哪条规定允许销售顾问当众羞辱客户？你要是能拿出公司制度支持你这么做，我现在就走，绝不纠缠。”
张磊哑火了。
他当然拿不出来。这种事，从来没人写进制度里，但它一直存在——靠穿着、语气、姿态，悄悄筛选“配不配”进来的客户。
王经理沉默了几秒，终于转向张磊：“按公司服务准则，客户投诉服务态度，经核实后需当面致歉。你现在的情况，属于可执行范畴。”
“你让我给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道歉？就因为她掏出一张卡？”张磊声音发抖，“那以后是不是只要有钱，就能让我们跪着服务？”
“我不是要你跪。”琴雯淡淡道，“我要你承认，你刚才的行为，越过了职业底线。仅此而已。”
她顿了顿：“你可以选择不道歉。但后果你也清楚——我不签任何协议，立刻离开。你不仅丢了一单大生意，还会被记录在案，影响晋升和评级。你自己权衡。”
张磊瞪着她，眼眶发红。他看得出来，这女孩不是在虚张声势。她每一步都在规则之内，却又踩在他最痛的地方。
王经理叹了口气：“张顾问，这件事我已经判断为服务纠纷。按流程，你需要向客户致歉，否则公司将承担客户投诉带来的品牌风险。”
“你们都被她收买了是不是？”张磊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王经理脸色一沉：“注意你的言辞。再有一次不当发言，我会当场解除你的工作权限。”
这句话落下，张磊整个人僵住了。
他知道这不是吓唬。大客户投诉一旦成立，轻则扣奖金，重则停职调查。而眼前这笔订单，关系到整个季度的业绩考核。
他死死盯着琴雯，像是要把她看穿。
琴雯迎着他目光，一眨不眨。
几秒钟后，张磊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对不起。”
没人听清。
“大声点。”王经理说。
张磊牙关紧咬，脖颈青筋暴起：“对不起！我刚才态度有问题！向你道歉！”
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
琴雯没点头，也没笑。她只是静静听着，等他说完。
然后，她才缓缓开口：“谢谢。但我需要你明确说出我受到的具体冒犯——质疑我的付款能力，公开贬低我的身份，推拒我的购车资料。这三项，你是否承认？”
“你——！”张磊又要爆发。
“张磊。”王经理声音冷了下来，“最后一次警告。”
展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连远处空调的嗡鸣都消失了。
张磊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沙哑：“我承认……我质疑了您的付款能力，公开说了不当言论，也推开了您的资料。这些行为不符合服务标准，我……向您道歉。”
说完，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琴雯这才点了点头：“接受道歉。”
她从包里重新取出那份《Gt-R 定制需求说明》，轻轻放在柜台上，封面平整如新。
“现在，我们可以谈合同了。”
王经理松了口气，连忙接过文件：“请您跟我去会议室，我们详细沟通配置和交付细节。”
琴雯没动。
她看着王经理：“还有一个问题。”
“您说。”
“这位张顾问，今后不能再参与我的任何业务对接。”
王经理一怔：“这……”
“我可以接受他在这里工作。”琴雯语气平淡，“但我要求，从今天起，所有与我相关的事务，由其他销售负责。如果他出现在我的服务流程中，我会视为锐驰违约，立即终止合作，并向总部提交正式投诉。”
张磊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怒火。
王经理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顶级客户划出红线，永久封杀一名销售。
这比开除还狠。
他深吸一口气：“我……会安排。”
“谢谢。”琴雯终于拿起包，“现在，我们可以去会议室了。”
王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正要带路，琴雯却忽然停下。
她回头看了张磊一眼。
那一眼，不带恨意，也不带得意。只有一种彻底的平静，像是看一块被踢开的石头。
“记住，”她说，“钱能买的东西很多，但尊严，只能自己挣。你今天丢了的，不是一份订单，是你自己的职业底线。”
说完，她转身走向走廊。
帆布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嗒嗒声，清晰有力。
王经理跟上去，经过张磊身边时低声说：“你去后面待命，今天不用上班了。”
张磊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咯响，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着琴雯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看着那张黑金卡最后一次从钱包边缘露出一角，看着那份被退回又重新递交的定制方案，被经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像捧着圣旨。
他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抬起手，一把将台面上的客户登记表撕成两半。
纸片飘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