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中庸当着剿总司令部的面逮捕沈楠，也是存着敲打的心思，没想到适得其反，赵少校真敢带兵包围保密局特务，只为救沈楠脱困。
“万局长瞧瞧现在的形势。”明丞隐在阴影里，幽幽地说，“四九城被围多日，全仰仗剿总部队坚守平津地区，使共军不能南下进攻南京。现下保密局搞这一出闹剧，这不是让剿总和蒋主席心生隔阂吗？”
万中庸脸色愈发难看，明知这是明丞为了救沈楠用的缓兵之计，可是他说的在情在理，让万中庸认清现实，无可反驳。
“明主任刚才所言非虚。”万中庸面对赵少校的枪口，只得认同地说，“剿总司令部军需处处长沈楠贪污一案纯属误判，沈处长可当庭释放。”
堂堂军事法庭就被万中庸和明丞两个人把案子稀里糊涂地宣判，让刘法官唯唯诺诺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在判决书上签了字。
“你们想抓就抓，想放就放，我们剿总的军需处处长被你们不明不白地审了一夜，这就完了？！”赵少校面露怒意，高声呐喊道，“你们督察组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给个交代！”
“瞧把沈处长打的，站都站不起来啦！”
“保密局那帮特务心狠手辣，专门欺负我们这些炮灰呐！”
“还把沈处长当成替宋夫人的外甥顶罪的替死鬼呢！”
“简直欺人太甚！给不了交代，谁都甭想走！”
赵少校话音刚落，军需处属下的官兵和警卫排五十多号人群情激愤，讨伐之声此起彼伏，仿佛立马要踏平法庭似的。
万中庸是督察组组长亦是此案负责人，总不能像明丞和小宫一样隔岸观火，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你们想要什么交代？”
赵少校顿了顿，扭头看向挡在门口的李尔福给自己做了个口型——万二，审讯。
赵少校立马会意，气势汹汹地说：“万中庸，你弟弟倒卖粮食，怎么不抓他？你们对沈处长严刑拷打，总得给个说法吧？！”
万中庸见赵少校对万二不依不饶，心里不禁惊恐，只得拿明丞挡箭牌，转移话题说：“刚刚明主任说了沈楠贪污案纯属子虚乌有，既然是子虚乌有，万二涉嫌倒卖粮食案亦是无从说起……”
不得不说万中庸颠倒黑白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气得赵少校一噎，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且不说万二怎么着，沈楠的腰伤做不得假。”明丞扶着沈楠走到门口，意有所指地说，“就算沈处长大人有大量不想追究，我睚眦必报，记恩也记仇，忍不下这口气呐。”
明丞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万中庸和旁边的乔畔君听得见，心中讶然地想，明丞是想这事儿当成私仇记在万中庸头上了。
“记得当初沈楠还在东北边防军张少帅麾下当差，民国二十五年秋季某天忽然有人行刺，沈楠在护卫参谋部将领撤退的路上被人一枪打在后腰上。”明丞顿了顿说道，“事后调查说那个刺客是日本黑龙会的探子……”
万中庸心生不妙，拧眉问道：“你忽然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嘛？”
沈楠面露不悦，腹诽说：合着那枪不是打在你身上就不觉得疼，轻描淡写一句陈年旧事就遮掩过去了。
明丞俊容温雅如故，眼神却愈发犀利地说：“近年来我逮捕过共谍也逮捕过贪官，前些天刚好就在南京逮捕过万局长早年的旧部，我还没审呢，他就把你让他干的勾当全交代了。”
万中庸脑子转得飞快，恍然想起的确有个在蓝衣社时期就跟随自己的部下，一周前因为违反经济管制，私藏黄金被党通局稽查办查了个正着，很快被送到雨花台处以死刑。
其实他藏着黄金只要有靠山都不是什么大罪，能沦落到这个下场，归根结底还是知道得太多嘴不严实，被人下令灭口而已。
没成想他临死前还是跟明丞秃噜了出来。
万中庸脸色黑如锅底，语气十分不善地问：“不管他交代了什么都是污蔑！”
“的确是污蔑。”明丞微微颔首，语含机锋地说，“他说的无非就是，当年蓝衣社派特务暗杀一些有二心的将领，抗战时期你默许日本人策反军统内奸莫燕婉暗杀隐退将领沈近仁，现在你在傅司令身边安插探子居心不轨。”
万中庸睁大绿豆眼，环顾四周，法庭大门外站的是剿总司令部的官兵，近处站的是沈桉的心腹秘书小宫，沈楠就在旁边听着，明丞这番话说给他们哪个听都能置万中庸于死地。
“明丞，你哪头的？”万中庸怒然低声说，“我只是替毛局长办事儿的，你拿这话威胁我，是何居心？”
“咱刚刚不是说了嘛？你那位下属所言都是污蔑呐，你怎么上赶着承认呢？”明丞微微笑道，“无论他怎么交代的，如今赵少校想要你给沈楠一个交代，要不然这件冤案没法收场。”
看似明丞温文儒雅，实则手段比他还狠厉，出手就拿捏住人的死穴，让万中庸难免心寒。
明丞眼神透过镜片折射出一丝杀意，扶了扶眼镜说道：“万局长徇私情维护万二是护短，我为沈楠的伤讨个公道也不过分吧？”
这话把沈楠贪污通共的罪名全给抹了，只把矛盾集中在万中庸与明丞的私怨上，以免日后万中庸以此为话柄指谪明丞涉嫌通共。
万中庸冷着脸看向被警卫排围得严实的保密局特务，目露杀气地问：“昨夜是谁审的沈楠沈处长？”
立马就有个年轻特务应声。
“是你打的他吗？”万中庸语气严肃地问。
“是！”特务想都不想就说。
万中庸叹气道：“你走后我会给你家人抚恤金，保他们衣食无忧。”
年轻特务还没答话，就见万中庸抬手给了自己一枪，胸口一阵闷疼，应声倒地，血溅法庭台阶。
“满意了吗各位？”万中庸环视一周，语气不耐烦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