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被问得实在躲不过,终于抽噎着开了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孟叔叔……我想进燕城人民医院……行吗?”
她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心里翻涌着屈辱——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死也不会来求孟家。
这些年她心里憋着的火从未熄灭:孟怀瑾凭什么收养那个私生女,却对她这个正牌婚生女儿视而不见?
只知道给钱,从未给过半点像样的关爱。若不是没人管教,她高中时怎会跟宋焰做出那等事,险些因大出血丢了性命?她总觉得,自己如今的狼狈,全是孟家的错。
孟怀瑾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回国几天了?往其他医院递过简历吗?燕城人民医院的门槛你知道,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许沁被问得一窒,眼泪又涌了上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付闻樱在一旁冷笑:“看来是没投过,或者投了也没下文吧?”
她实在没耐心再耗,“你留学十年,连博士都没读完,就你这遇事先哭的性子,哪个医院敢收?当医生要的是沉着冷静,不是眼泪。真把你塞进重要岗位,出了医疗事故,谁担得起责任?”
许沁被戳到痛处,猛地抬头,眼里带着点不服气,却依旧说不出硬气话。
她心里暗忖:那些医院都是没眼光!凭她的本事,还有那双“神奇”的手,什么手术做不了?不过是嫉妒她留过学罢了。
叶子见付闻樱气得胸口起伏,悄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消气。
孟怀瑾看了眼妻女,终究还是松了口:“燕城人民医院我可以帮你问问,但丑话说在前头,进去只能从规培生做起,跟其他医生一样按规矩来,没人能给你开特例。”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在医院附近给你买套公寓,方便你住。工资虽然不高,但够你生活,往后能不能站稳脚跟,全看你自己。”
他看着许沁,语气严肃了几分:“到了医院,多跟同事学,少耍性子,不要动不动就落泪。人情世故不是靠哭能换来的,得自己悟。”
许沁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小声应了句:“……谢谢孟叔叔。”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不知道是感激,还是依旧觉得委屈。
付闻樱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拿起剪刀,重新摆弄起桌上的花枝,只是那动作里,明显带着股没散的火气。
叶子看了眼许沁,又看了眼父母,心里清楚,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叶子正想说些什么,门锁“咔嚓”一声轻响,孟宴臣推门走了进来。
她眼睛一亮,像只轻盈的小鸟般扑过去,孟宴臣顺势张开双臂,稳稳将她接住。叶子双腿盘在他腰间,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鼻尖蹭着他的侧脸,声音里满是雀跃:“孟宴臣,你下班啦?想我没有?”
孟宴臣一手托着她的膝弯,一手拎过她的包放在玄关柜上,弯腰换鞋时也没松开怀抱,声音低沉带笑:“嗯,想了。”
一旁的许沁看着这幕,眼神瞬间沉了沉。孟宴臣身姿挺拔,一米八几的个头比宋焰穿了内增高还显高,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却带着疏离感,偏偏对叶子亲昵得毫无顾忌。
她下意识撇了撇嘴,心里掠过一丝不屑——当妹妹的这样攀着哥哥,也太轻浮了。
这细微的表情没逃过孟宴臣的眼睛,他抱着叶子的手臂紧了紧,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却没理会她,只看向孟怀瑾夫妇:“爸妈,我回来了。”
孟怀瑾笑着招手:“快进来,张妈今天特意多做了几个菜,知道你们要回来。以后回来提前说一声,有些费时的硬菜好提前准备。”
叶子从孟宴臣怀里跳下来,被他顺势牵住手,她晃了晃他的胳膊笑道:“有什么吃什么就行啦,爸妈要是做了好吃的,给我们送点过去呀!”
孟宴臣也跟着点头:“是啊,正好给你们找点事做,省得爸总惦记钓鱼,钓不上来还得拉着妈陪。”
提起钓鱼,付闻樱就忍不住念叨:“可不是嘛,天天扛着鱼竿出去,回来就钓几条手指长的小渣渣,别说十斤,两斤的都没有!还非说我陪着才能钓上大鱼,气死人了。”
孟怀瑾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不是还在练习嘛。”
他转向叶子两人,眼睛一亮,“你们要是不嫌弃,以后做了好吃的,我和你妈给你们送!”
“不嫌弃,不嫌弃。”
叶子跑到付闻樱身边,双手托着下巴仰头笑,“这是妈妈的爱呀!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烦?对吧,孟宴臣?”
“对。”
孟宴臣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爸妈,我们先上楼换件衣服,马上下来。”
他看向叶子,“你也得换,一身工作装紧绷绷的。”
说着,便牵着她的手往二楼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时,还能听见叶子叽叽喳喳的笑声。
许沁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这家人的和睦亲昵像层透明的膜,将她牢牢隔在外面,让她浑身不自在。
孟怀瑾看向仍站在原地的许沁,语气温和地开口:“许沁,你要是晚上没别的事情,就留下吃顿饭吧!吃完饭,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许沁背对着他们,方才看叶子和孟宴臣时那点不屑的神情,恰好没落入两人眼中。
孟怀瑾见她没反应,又补了句:“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让司机送你回去,省得你再打车了,这边打车不好打。”
许沁僵在那里,既没应声,也没拒绝,过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含糊的“嗯”字。
等她抬眼时,才发现孟怀瑾早已没了踪影——想来是没耐心再等,先行回了书房。
客厅里,付闻樱已经指挥着保姆往餐桌上端菜,蒸腾的热气裹着饭菜香弥漫开来,却没人再特意招呼她。
许沁心里泛起股莫名的委屈:他们这是强行留客,却连句像样的寒暄都没有,哪里有半点待客之道?
她却不知,孟怀瑾早看穿了她那副欲拒还迎的性子。方才没听到她明确答复,便知这顿饭吃得必然别扭——和许沁相处,总像隔着层雾,磨磨唧唧的样子,像极了她母亲苏雅,实在让人提不起劲应付。
愿意留就留,不愿留便让司机送,本就不是什么非此即彼的事。
这些年,孟家对许沁早已仁至义尽。留学十年,学费、生活费从没有过半分短缺,供着她穿名牌、用名包,如今刚回国,便帮着找工作、备住房,该做的都做了,难道还要像伺候祖宗似的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