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撞上铁链,发出清脆一响,那阴影中缓缓拖动锁链的人影终于走出光晕边缘。陈浔一步横移,青冥剑已出鞘半寸,剑锋直指来者咽喉,脚步未动,气息却如潮水般压向对方。
火光自药架旁的荧石映出,照清了那人的脸——枯瘦如柴,双目浑浊无神,衣衫碎成条状裹在身上,胸前挂着一枚断裂玉符,裂口处还残留着暗红血渍。他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铁链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像是被钉死在这地底多年的活物。
“别过来。”陈浔低喝。
老者停下,喘息粗重,喉咙里像卡着砂石:“……不是敌人……守药人……二十年前被关在此……他们怕有人取走解药……”
声音干涩,断断续续,却无半分杀意。
澹台静站在陈浔身后半步,指尖轻搭在袖中银针上,闭目凝神。片刻后,她微微睁眼,声音平静:“他在说真话。脉息微弱,气血枯竭,是长期被困所致。”
陈浔目光未移,右手缓缓收回剑势,但仍横于身侧,随时可发。
“你说你是守药人?”他问。
老者点头,抬手欲扶墙,却因力气不足踉跄了一下:“长生一族旧规……设密室藏救命之药……由专人看守……血魔教破阵那夜,我被打入此地,机关反噬,门封死了……再没人进来……也没人出去……”
他说完,咳出一口黑血,顺着嘴角流下。
陈浔沉默片刻,转身看向澹台静:“药能配吗?”
“能。”她已走近药架,手指掠过一排瓶罐,“清髓丹主材齐全,只需九节莲引气,断肠露调和毒性,三味合一,以真气温养三刻即可成丹。”
“多久?”
“一刻稍过。”
陈浔回头望向通道入口,黑暗如墨,听不到外面半点动静。他知道这安静不会太久。
他走到密室中央,将青冥剑插入地面裂缝,剑身没入三分,白光骤然扩散,如幕布般横亘在出口之前。剑气流转,在空中形成一道无形屏障,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你只管配药。”他对澹台静说,“这里,交给我。”
澹台静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头,蹲身取下三个玉瓶,依次倒出药材。她的动作极稳,指尖泛起淡淡银光,那是以神识控药的手法。九节莲呈淡紫色,断肠露则冒着微弱黑烟,二者相触即有腐蚀之音,但她以银针为引,巧妙分离药性,再缓缓注入清髓丹母体之中。
陈浔背对她而立,双手按在剑柄两侧,目光锁定通道尽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石门被强行推开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却不急促,显然是成队而来。
“陈浔!”货郎的声音穿透岩壁传来,带着喘息,“血魔教增援到了!至少二十人,正往这边来!”
陈浔眉头一紧,却没有回头。
“还有多久?”他问。
澹台静正在最后一道工序,指尖真气搅动玉盒中的药丸,使其色泽由灰转碧:“半刻内可成。”
“撑得住。”他说。
话音刚落,通道拐角处已现出几点火光。刀刃出鞘之声接连响起,夹杂着低语:“他们在里面,教主有令,活捉圣女,夺回解药!”
陈浔冷笑一声,拔起青冥剑,横于胸前。
他并未主动出击,而是退后两步,贴近药架边缘,确保身后无死角。剑尖微扬,剑气在身前织成一层薄网,只要有人踏入十步之内,必遭反噬。
澹台静终于收手,玉盒中三粒碧绿丹丸静静躺着,表面凝露如珠,清香扑鼻。
“成了。”她轻声道,取出两粒放入陈浔手中,“一粒救墨千,一粒备用。”
陈浔握紧丹丸,贴身收好,随即俯身将老者扶起,靠在药架后的凹槽里。
“我们带不走你。”他说,“但会毁掉机关锁钥,从此这地方再困不住人。”
老者嘴唇颤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陈浔站起身,伸出手:“走。”
澹台静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走向密室出口。青冥剑再次插入地面,剑光暴涨,逆鳞纹在石门上崩裂成片,机括声咔哒作响,整条通道开始震颤。
他们踏出密室时,第一批黑衣人已冲至台阶上方。
火光照亮了领头者的脸——血魔教副教主,手持弯刀,眼神阴冷。
“陈浔,你以为拿到解药就能全身而退?”他冷笑,“这洞里三百六十处机关,皆由我掌控。你们走不出去。”
陈浔没有答话,只是将澹台静护在身后半步,左手紧握剑柄,右手悄然覆上她手腕。
“刚才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他低声问。
澹台静微微一怔。
“我说,无论前方多少劫难,从今往后,我必护你周全。”他看着她蒙眼的绸带,声音沉稳,“此誓,如剑不折。”
澹台静嘴角微扬,反手扣住他掌心:“我也信你,能斩尽风雨。”
话音落下,陈浔猛然拔剑,剑光如瀑,直冲台阶顶部。副教主挥刀格挡,却被剑气掀飞数步,身后三人来不及反应,当场被震下阶梯,坠入深坑。
火把熄灭两支,剩下的人不敢再进。
陈浔没有追击,而是拉着澹台静迅速后撤,沿着原路返回。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突围才刚刚拉开序幕。
货郎抱着墨千等在岔道口,见二人出来,立刻迎上:“快!他们封了东侧出口,正从三条通道包抄!”
陈浔点头:“走西线,绕回入口。”
四人刚动身,身后密室方向突然传来轰鸣。整座山体轻微晃动,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货郎惊呼,“他们启动了塌陷机关!”
陈浔一把揽住澹台静肩膀,加快脚步:“别停,往前冲!”
通道剧烈震动,头顶岩层出现裂缝,一道巨大石柱从中断裂,轰然砸落,正好堵住了后方通路。
烟尘弥漫中,澹台静忽然停下。
“等等。”她仰头,神识铺展,“上面……有人在挖。”
陈浔抬头,只见头顶石板已有松动迹象,缝隙中渗下细沙。
“不是血魔教。”她低声说,“气息不对。”
就在此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坠下,砸在陈浔肩头,留下一道浅痕。他未理会,只将澹台静往前方推了一步:“先走。”
可那石缝中,竟有一只手掌缓缓伸出,沾满泥土,指节粗大,掌心纹着一个模糊印记——与守药老者胸前的玉符残纹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