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压在陈浔的左臂上,右手指节深深陷进地缝。那滴血落下的瞬间,金色纹路如藤蔓般蔓延,整片祭坛地面亮起古老符文。他撑着残躯,膝盖在碎石中拖出一道血痕,目光死死钉在风暴中心。
剑气已化作龙卷,自地底喷涌而上,旋转不息。每一缕气流都带着长生一族的气息,割裂空气,撕开他的衣袍与皮肉。他不再试图直冲,而是伏低身体,五指抠住裂缝边缘,一寸寸向前挪动。背部断骨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刃刮过肺腑。
三丈外,澹台静倒在祭坛中央,月白长裙被血浸透一角,古剑坠地,剑尖朝下插入石隙。她双目蒙着淡青绸带,唇色惨白,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察。
陈浔咬破舌尖,血腥味冲入口腔。痛意让他神志稍清,视线没有离开那抹身影。他记得她倒下前说的话——“别过来”。不是拒绝,是警告。可他不能停。一步都不能退。
地面突然震颤,岩浆从裂缝中喷出,火柱腾空三尺。他借势跃起,左脚踏空,七星剑步残缺展开,在交错剑气间穿行。一道剑风扫过小腿,皮开肉绽,但他未停,落地翻滚,避开第二道横切气流。
风暴边缘近在眼前。
十步之外,青冥剑仍钉在石阶上,剑身剧烈震颤,星纹忽明忽暗。就在此时,掌心剑魄印记猛然跳动,一股吸力自风暴中心传来。他心头一紧,还未反应,一道银光已从掌心剥离——剑魄自行离体,化作流光射向风暴核心!
“不!”他怒吼,声音沙哑如裂帛。
剑魄乃他修行根基,与青冥剑同源共生,如今竟主动脱离,直冲那混乱漩涡。他猛地低头,以额撞地,剧痛让神魂一震,强行切断那股牵引之力。额头鲜血滑落,混着尘土,在石面留下一抹暗红。
他喘息着,右手颤抖着撑起身子,一步步爬向青冥剑。
每进一步,都有短促剑气自地面突刺。他撕下左袖缠住右臂止血,继续前行。一块碎石被踢飞,在空中炸成粉末。他眯眼判断间隙,翻滚、贴地、再进。终于,他扑到剑旁,双手抱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正欲拔剑,掌心又是一阵剧痛。
剑魄虽已离体,但印记仍在跳动,与风暴中心遥相呼应。他抬头望向那团金光旋涡,只见原本无序的剑气竟开始汇聚,隐隐勾勒出古老阵图轮廓。那些纹路,似曾相识——与青冥剑上的缺失星纹,竟有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风声骤裂。
一道虚弱却清晰的声音穿透风暴:“……陈浔。”
是她的声音。
“别过来……”
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克制。
他跪坐在地,左手紧紧握住无剑之鞘,额头抵住冰冷石面。不是拒绝。不是冷漠。她在阻止他踏入那个正在崩解的传承核心。那一滴血激活金纹,不是终结,而是启动。她用命核强行推进仪式,只为完成使命——而他若贸然闯入,只会扰乱最后平衡,让她功亏一篑。
他闭眼,喉结滚动。
“我不走近。”他低声说,“但我绝不退。”
他缓缓抬头,眼中焦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然。他将青冥剑横置膝上,双手覆于剑身,指尖触到星纹凹槽。灵力几近枯竭,经脉如干涸河床,但他仍强行引导一丝真气,注入剑脊。
星纹微亮,嗡鸣轻响。
这不是攻击,不是破阵,也不是召唤。他只是让剑鸣响起,让那熟悉的震动顺着剑身传入掌心——一个信号。一个回应。
我在。
哪怕隔着风暴,哪怕你听不见,我也要让你知道,我就在这里。
剑身星纹忽明忽暗,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牵连。远处,剑魄所化的银光没入金光巨柱,整座风暴忽然一滞。原本狂乱的剑气停止切割,转而缓缓流转,形成螺旋纹路,如同某种古老仪轨正在重启。
祭坛深处,符文阵列开始重新排列,断裂处泛起微光,似在自我修复。岩浆依旧翻涌,锁链仍在拖拽白衣长老沉入深渊,但他已无力呼喊,只能睁眼望着那团金光,满脸震惊。
陈浔不动。
他盘坐于风暴外围,背伤渗血,右臂穿孔,双腿皆有深可见骨的割裂。他将青冥剑横于膝上,双手紧握剑柄,掌心贴着星纹,额头微微垂下,像是在休憩,又像是在等待。
风未止,光未散,剑啸不绝。
忽然,剑身一震。
一道极细的共鸣自剑脊传出,顺着经脉直抵识海。他猛地睁眼。
星纹亮了一瞬,随即熄灭。
他抬起右手,指尖抹过剑刃,血珠滚落,滴在剑格处的凹槽。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刻痕——归。
血渗入纹路,剑身再度轻鸣。
他盯着那滴血,缓缓收紧五指。
剑未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