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柱自岩浆裂缝中喷涌而出,直扑陈浔后背。他未回头,左脚猛蹬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向侧跃出。热浪贴着脊梁扫过,布衣瞬间焦卷,肩胛处传来皮肉灼裂的痛感。他单膝跪地,左手撑住石面,掌心与滚烫的蓝纹接触,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他咬牙起身,右手探向腰间——青冥剑仍在鞘中,但剑柄已烫得几乎握不住。他强忍痛楚将其抽出半寸,剑身刚露,便见一道赤红身影从沸腾的岩浆中缓缓升起。
那巨人三丈高下,通体由熔岩凝成,每一步落下,石台便崩裂数尺。它双目如炭火明灭,抬起手臂,掌心凝聚出一柄火焰长刀,横斩而来。陈浔挥剑格挡,剑锋触及刀气的刹那,竟发出刺耳的“滋啦”声,青冥剑边缘迅速卷曲、发红,继而滴落铁水般的液滴。
他瞳孔一缩,立刻收剑入鞘,不再硬接。高温已侵入经脉,右臂经络如被火线穿刺,动弹间剧痛难忍。他退至石台边缘,脚下碎石滚入岩浆,溅起一片赤焰。
巨人再度踏步逼近,地面震颤,裂缝蔓延至他足下。他猛然抬头,体内剑魄印记突地灼热,仿佛有无数细针自丹田刺向四肢百骸。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微弱却清晰的剑鸣——不是来自青冥,而是某种更遥远、更破碎的回响。
他闭眼一瞬,识海中浮现出十二道剑光交织的画面——那是山门之外,十二名守山弟子所结的圆阵,被他以剑意震碎的剑阵残片。那些碎片并未消散,而是沉入地底,随星纹流转,悄然蛰伏。
此刻,它们动了。
点点银光自四面八方浮现,从岩浆缝隙、从崩裂的石块间、从空中扭曲的热流里,一块块残破的剑刃碎片疾速飞旋而来。每一片都带着昔日剑阵的余韵,七道主锋领头,其余环绕,如星辰归位,在他周身三尺处结成七重环形剑盾。
火巨人怒吼,挥刀劈下。火焰刀气撞上剑盾第一层,轰然炸开,火星四溅。剑盾剧烈震颤,但未破裂。第二刀接踵而至,第二层剑盾应声微凹,却依旧稳立。第三刀、第四刀……直至第七刀连环斩落,七层剑盾齐齐嗡鸣,表面裂痕密布,却始终未溃。
陈浔站在中央,呼吸粗重,汗水未及滑落便被高温蒸干。他能感觉到每一层剑盾都在消耗残存的剑意之力,那是属于过去战斗的意志残留,是他在山门前以剑破阵时留下的痕迹,如今竟化作护体屏障。
火巨人攻势暂缓,双目炭火闪烁不定。它低头看向自己熔岩般的躯体,忽然抬起手掌,按在胸口——那里,竟浮现出一道细小的银色裂痕,形状如同断裂的星纹。
陈浔目光一凝。
这巨人并非纯粹由岩浆构成,而是以心炎为引,借试炼之阵重塑的执念化身。它的核心,正是三百年前那场剑阵对决的残影,是“失败者”的烙印,是规则设下的终极考验。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最外层剑盾。那一片残刃微微震颤,似在回应。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不乱:“你们也曾想守护什么?”
话音落,剑盾齐鸣。
七层剑盾同时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银光连成一片光轮。火巨人察觉异样,欲后退,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锁定。剑盾骤然收缩,七层合一,化作一道螺旋剑环,直冲巨人胸口那道银痕。
轰!
巨人身躯炸裂,熔岩四散,却没有落地,而是悬停空中,缓缓凝成四个大字:第二关,通过。
岩浆停止喷涌,火势渐退,空气中弥漫着焦石与金属冷却的气息。陈浔单膝跪地,左臂衣袖尽毁,皮肤焦黑渗血。他伸手摸向腰间,青冥剑半融的剑鞘仍挂在革带上,剑柄烫得无法握持。
他没有去取。
而是缓缓抬头,望向祭坛方向。
那里,光晕仍在流转,澹台静的气息若有若无。他知道她还在等,也知道这一关的通过,并非终点,而是另一段路的开端。
剑盾缓缓解体,碎片飘落,有的坠入残存岩浆,有的嵌入石缝,更多的则化作星尘,融入他的衣袍与发梢。其中一片最小的残刃,轻轻落在他掌心,边缘锋利,映着远处祭坛微光,竟隐隐透出北斗之形。
他握紧这片残刃,指腹被划破,血珠渗出,滴落在石台上,瞬间蒸发。
白衣长老立于高台边缘,远远望着这一切。他双手交叠于袖中,指尖微微发颤。方才那一幕,他看得真切——剑阵残片自发归位,非靠符令,非依血脉,而是因剑意共鸣,因过往之战未真正终结。
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喉咙却如被铁钳夹住,发不出声。天机锁喉,他不能言,也不敢言。
三百年前,也曾有人如此闯关。那时七星未合,剑阵初成,那人最终倒在祭坛之下,断剑插地,血染星图。而今日,同样的轨迹再现人间,只是这一次,持剑者尚未倒下。
他静静伫立,目光复杂。
陈浔缓缓站起,脚步踉跄,却未停下。他走向石台中央,那里,蓝纹地面尚有一圈完整符阵,正微微发亮。他知道,这是通往下一试炼的入口,也是长老口中的“命定之人”才可踏足之地。
他右脚抬起,即将落下。
就在此时,怀中金符突然震动,与玉佩再次共鸣。这一次,不再是温热,而是刺骨寒意顺经脉蔓延。他心头一凛,低头看去——金符边缘,那道裂痕竟在缓缓扩大,像是某种封印正在崩解。
他来不及细察,符面银纹自行亮起,浮现出一行新字:
“七星将断,持剑者亡。”
字迹一闪即逝,金符恢复平静,仿佛从未变化。但他清楚看见了,也听清了。
那不是警告,是预言。
他盯着符面,眼神未动,右脚却依旧落下。
石台轻震,符阵光芒大盛。七道光柱自地面升起,环绕周身,将他笼罩其中。空气开始扭曲,温度骤降,与方才的烈焰形成鲜明反差。
白衣长老瞳孔一缩,猛地向前一步。
他看到了光柱中浮现的景象——七把虚幻长剑悬于空中,其中六把剑光璀璨,唯有一把,剑身布满裂痕,摇摇欲坠。
那是七星剑阵的最后一环,也是最关键的命枢之位。
而此刻,那把裂剑的影子,正缓缓与陈浔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