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离那一剑劈下时，云绵绵还站在原地发愣。头骨碎裂的脆响在水底炸开，嫁衣上的血色纹路像退潮般黯淡下去，连带着那股压在心头的诡异牵引感也消失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雷光还没散尽，指尖微微发麻。
“刚才……差点就被忽悠了。”她喃喃道，“说得好听是传承，其实是想让我顶锅。”
洛玄离收剑入鞘，扫了她一眼：“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是现在，是刚被砸醒。”她抬眼，眨了眨眼，“毕竟谁家复活程序还自带弹窗广告啊？”
他没接话，只是右臂的红绸带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确认什么。
锦鲤管家从葫芦口探出脑袋，脸色有点发灰：“小姐，我……我不是故意拿错丹药的，那玩意儿看起来真像前辈留下的救命符。”
“行了老头，”云绵绵摆摆手，“下次捡东西记得先走个系统认证流程，别见着带‘灵’字的就当宝。”
她话音刚落，脚下淤泥忽然轻微震动。
三人同时警觉抬头——前方寒潭尽头，原本紧贴岩壁的一块巨石缓缓下沉，露出一道狭窄石门。门上刻着六个大字：**一念生，一念死**。
水波荡漾，字迹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背后一笔笔描上去的。
“这题我会。”云绵绵啧了一声，“按套路来，选‘生’的必死，选‘死’的反而能活。”
“你确定这不是送命题？”洛玄离眯眼盯着石门边缘，“那两个字上有阵纹残留，动了就会触发连锁反应。”
“所以才要试。”她往前走了一步，指尖凝聚雷丝，轻轻点向“生”字中央。
咔。
一声轻响，仿佛机关启动。
下一瞬，石缝中喷出大片黑雾，腥臭扑鼻，触水即化腐液，溅起的水花落在她袖角，布料瞬间焦黄剥落。
“哎哟，真毒。”她迅速后撤半步，雷光在身前织成屏障，将毒雾挡在外面。
“你明知有诈还要碰？”洛玄离皱眉。
“我不碰，怎么知道他们想骗我们往哪边走？”她冷笑，“况且——”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小撮灰烬，“这毒里掺了东西。”
锦鲤管家凑近一看，鱼尾猛地一甩：“噬灵虫！还是林家特制的幼体！”
“嗯。”她捻了捻指尖，“有人怕我们中毒太慢，还贴心附赠了解毒丹。”
“你怎么知道有丹？”
“因为老头你刚才塞我手里那颗，根本不是你自己炼的。”她转头看向缩在葫芦口的老管家，“你当我不知道你那净秽丸是啥味儿？瓶身上还贴着小标签写着‘第37号实验品’呢。”
管家顿时蔫了：“……我就是看它放在石头上，金光闪闪的，像极了当年我丢的秘方……”
“人家放那儿就是等你这种贪小便宜的上钩。”她把残渣往雷光里一扔，细虫扭动几下便化为青烟，“一边让我们中毒，一边假装好心送解药，等我们感激涕零吃下去，里头的蛊虫就顺着经脉钻进识海——啧，这波操作，林素婉朋友圈得点赞破万。”
洛玄离沉默片刻，忽然道：“所以真正的通路，在‘死’？”
“不一定。”她摇头，“也可能是‘都不选’。”
她说着，闭上眼，默默调动云墟空间。方才触碰“生”字时，系统虽未出声，但她脑中闪过一丝极短的能量波动记录——只出现在“死”字区域，持续不到半息。
“有意思。”她睁开眼，琥珀色瞳孔里雷纹微闪，“生门有毒，药也有毒，说明设计者预判我们会求生心切。可如果反过来呢？”
她转身面向“死”字，没有再用雷光试探，而是咬破指尖，以血画符，将一道微型阵法嵌入石面。
石门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腐毒退散，清泉自“死”字下方汩汩涌出，顺着干涸沟渠向前流淌，水质清澈泛着微光，隐约带着灵气波动。
“活了？”管家瞪大眼睛。
“不是活了，是解锁了。”云绵绵收回手，指尖血痕未愈，“看来这门认的不是选择，是态度——你越怕死，它越杀你；你不怕了，它反倒放行。”
洛玄离走近几步，伸手探向泉水，眉头微蹙：“水里有禁制残留，不像是单纯通道。”
“当然不是。”她蹲下身，指尖轻触水流，“这是引灵渠，通往更深的地底。而且……”她顿了顿，“这水的味道，跟我娘留给我的玉簪内侧刮下来的粉末，一模一样。”
空气静了一瞬。
“你是说……”洛玄离声音低了几分。
“我说什么？”她抬头冲他一笑，“我说这水挺甜的，适合泡茶。”
管家翻了个白眼：“小姐，这时候装傻可是要遭报应的。”
“我不装，我只是不想太快揭开底牌。”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毕竟有些人，就喜欢看别人哭着喊着冲进陷阱，结果发现连哭都来不及。”
她正说着，忽然察觉水流速度加快，泉眼处开始泛起细小漩涡。
“不对劲。”洛玄离立即横剑护在她身前，“灵流逆向了，像是被人从另一端抽走了什么。”
“不是抽走。”她眯眼看着水面折射的光影，“是有人在那边……启动了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泉眼中猛地浮出一枚铜钱大小的符纸，湿漉漉地漂在水面，正面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谢”字。
“哎？”管家惊呼，“这不是我三天前丢的那个许愿符吗？我写的是‘保佑我家小姐别再乱吃路边摊’！”
“现在上面多了点内容。”云绵绵伸手捞起符纸，翻到背面——一行小字浮现：**姐姐快来，我等你好久了**。
笔迹稚嫩，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她手指一紧。
这个称呼……只有一个人这么叫过她。
“林素婉？”洛玄离沉声问。
“不。”她缓缓摇头，“是小时候的我。”
她还记得，七岁觉醒那天，母亲被拖走前，曾把她藏在祠堂角落，塞给她一块玉佩，轻声说：“如果你听见小时候的自己说话，千万别答应。”
而现在，这块符纸正在她掌心微微发热，仿佛有另一个灵魂隔着时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原来闭环不是轮回。”她低声说，“是回音。”
洛玄离盯着她手中符纸，忽然伸手想夺：“扔了它。”
她一闪避开：“师叔，你说如果我现在回头，会不会看到七岁的自己，正站在我身后？”
“别犯蠢。”他语气严厉，“那种幻象专攻执念，你越在意，它越真实。”
“可我要是根本不在意呢？”她咧嘴一笑，反手将符纸塞进碧玉葫芦，“让管家炖汤喝了吧，补补脑子。”
“你敢！”管家尖叫，“那是我的许愿符！”
“那你以后别乱丢。”她拍拍葫芦，“省得被人拿来当定位器。”
就在这时，泉水突然停止流动。
整个寒潭底部陷入一片死寂。
然后，泉眼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像是小女孩踮着脚尖，在耳边吹了一口气。
云绵绵浑身一僵。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初代圣女临死前说的是“打破闭环”而不是“终结命运”——
因为真正的陷阱，从来不是选择生或死。
而是让你以为自己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