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渡摇摇头，把煎蛋盛进盘子，动作突然顿住。
他盯着盘子里两个金黄的煎蛋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又拿出一个碗，把形状更完美的那个单独放在里面。
打开冰箱翻了翻，里面只有些剩菜，没有西红柿。
江野渡拿起外套出门，准备去附近的便民超市买点菜。
关门前，他回头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水声哗哗响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竟奇异地多了点烟火气。
江野渡出门后，时言洗漱完走出卫生间，客厅里空荡荡的。
公寓的窗户正对着中央广场。他推开窗户，晨风裹挟着远处训练场的口号声涌进来。
广场上人来人往，穿制服的哨兵三三两两走过，向导们抱着资料匆匆赶往医疗中心。
江野渡走在广场边缘，背挺得很直，手里拎着几个沉甸甸的购物袋，步子不快。
明明周围那么多人，时言却像有自动对焦似的，一眼就抓住了他。
仿佛感应到什么，江野渡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这栋楼。
隔着几层楼的高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时言微怔，随即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很自然地抬起了手，幅度不大地朝着楼下挥了挥。
江野渡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个转瞬即逝的笑，随即又恢复成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脚步明显加快了几分。
关上窗，时言在屋里转了转。目光所及，客厅空旷，沙发简洁，书架上也只零星放着几本专业书籍。
太干净，也太没有人气了，缺少生活的痕迹，不像一个“家”。
他摸了摸鼻尖，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得拉着江野渡去买点东西，至少添个花瓶，摆束花。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时，时言正研究冰箱里少得可怜的存货。除了营养剂和几瓶能量饮料，就只有半盒鸡蛋。
“面条要放葱花吗？”江野渡在玄关处换鞋，塑料袋窸窣作响。
“要。”
时言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其中一个袋子。
两人的手指在提手处短暂相碰，江野渡迅速缩回手，时言假装没注意。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厨房。江野渡将手中的袋子放到台面上，时言也跟着把自己提的袋子放下。
厨房的空间因为他们的同时存在而略显拥挤，却意外地没有尴尬，只有塑料袋窸窣打开的声音。
收拾完食材，江野渡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递过来：“给你的。”
是套浅蓝色的洗漱套装，还有两身米色的家居服，尺寸看着正合适。
“基地超市随手拿的，不知道合不合用。”他补充了句，语气尽量显得随意，“要是缺什么，直接说，我再去买。”
时言接过来，指尖触到包装上的温度，抬眼看他，眸子里比平时多了点暖意：“谢谢。”
江野渡“嗯”了一声，转身去烧水，耳尖却悄悄有点热。
他明明该把对方当成需要警惕的陌生人，毕竟来历不明，可刚才买东西时，看到那套家居服，还是下意识拿了。
“你先去客厅坐着，这里我来就行。”
江野渡把时言推出厨房后，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麻利地切西红柿、下面。
时言没坚持，转身走到客厅，在长桌旁坐下。
没多久，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摆上桌，金黄的蛋花浮在红汤上，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面，筷子碰到碗沿的轻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江野渡先开了口，声音很平稳：“之后有什么打算？”
时言抬眼看他。
“临时标记最多维持三天，”江野渡解释，“标记一消，基地的系统会自动检测到你这个未绑定的向导，按精神适配度分配给需要的哨兵。”
【宿主，林迩正往这边赶，大概还得一周。】
【原主昨天会出现在野外，正是他以探险名义将你诱至虫族活动区，本想着让你自生自灭。没想到，阴差阳错下，你撞上了江野渡。】
时言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若不是江野渡，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虫族的口粮。
“我能在你这里暂住吗？”时言抬头，直视江野渡的眼睛，“等过段时间，我就离开。”
江野渡吃面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他的眼神很静，像是审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时言知道，一个陌生向导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对哨兵来说太过突兀。
于是他又补了一句，声音轻了几分，却异常清晰：“作为交换，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向导素给你。”
这话一出，江野渡的瞳孔骤然收缩，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向导素是向导的精神力凝结物，相当于哨兵的“镇定剂”，通常只给绑定的伴侣或极其信任的人。
自愿给予哨兵向导素，在联邦几乎等同于求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野渡的声音有些哑，他反手握住时言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留下指痕，“我们才认识不到24小时。”
时言没有挣脱。他任由江野渡钳制着自己的手腕，甚至微微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我们的契合度有90%，不是吗？”他轻声说，目光清澈见底，“而且……”
而且我很乐意。这句话时言没有说出口，只是藏在舌尖，化作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下一秒，一缕极淡的香气悄然弥漫开来。不是浓郁的甜，是清清爽爽的柑橘香，温暖得让人想起盛夏的果园。
江野渡的动作猛地一顿。
是向导素。
时言的精神力本就纯净，凝结成的向导素更是带着种勾人的甜意，让他刚平复不久的精神海泛起细碎的涟漪。
他抬眼看向时言，对方正垂眸盯着桌面发呆，仿佛刚才那缕香气只是无意泄露。
但江野渡知道不是。
那香气来得太巧，甜得太刻意，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搭在他的心尖上，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引诱。
时言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他，眼底干干净净的，甚至带着点无辜：“怎么了？”
江野渡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发紧：“没什么。”
他当然知道时言在做什么。这个看似清冷的向导，正用最温和的方式，释放着最致命的吸引力。
毫无疑问，他在勾引他。
窗外的风掠过树梢，带来远处训练场上的喊杀声，屋里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那缕柑橘香还在空气中飘着，甜得让人心头发痒。
江野渡闭了闭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好像没那么可靠。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哨兵的本能让他想立刻标记眼前这个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向导，但理智又让他死死压抑着冲动。这种矛盾让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联邦会定期检查未登记的向导。”他最终松开时言的手腕，声音恢复了冷静，“如果被发现我私藏向导……”
“那就做我的临时哨兵。”时言打断他，温声道：“我可以帮你稳定精神图景。作为交换，你提供庇护。”
这个提议相当公平，甚至对江野渡更有利。高契合度向导的精神安抚，是多少哨兵梦寐以求的。但江野渡的表情却更加阴沉了。
“你经常做这种交易？”他突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时言无法理解的尖锐，“用向导素换取保护？”
时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江野渡误会了什么。他本该解释，却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只对高契合度的哨兵。”他故意拖长音调，看着江野渡的眉头越皱越紧，“比如……你这样的。”
碗里的面条已经有些坨了，但两人谁都没再动筷。
江野渡看着他，少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坦诚，不像在说假话。
他本该拒绝的，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连彼此的为人都不清楚。
可看着时言那双清凌凌的眼，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个月。”
时言点头，唇角微微上扬：“成交。”
“还有，”江野渡突然倾身向前，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笼罩过来，“不许对其他哨兵做同样的提议。”
这句话里的占有欲让时言心跳漏了一拍。他正想回应，警报声突然刺破寂静。
基地广播响起机械女声：“请S07小队立即前往3号停机坪，重复，请S07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