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戟之锋:月飨祭终章
远月茶寮料理学院的会议室坐落在主教学楼顶层,整面落地窗将清晨的阳光切成细碎的金片,洒在长达十米的橡木长桌表面。桌面是百年老木打磨而成,每一道纹理都藏着岁月的沉润,边缘镶嵌的铜条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桌上并排放着五只骨瓷茶杯,杯沿印着远月的校徽,蒸腾的白雾裹着龙井的清苦,慢悠悠地飘向天花板,将围坐的五人身影晕成朦胧的剪影。
李浩坐在长桌主位,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指尖无意识地抵着桌沿——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面前的投影仪正亮着,幕布上滚动着十杰门成员的高清资料,从料理履历到近期作品,每一项都标注得细致入微。他的目光在幕布上停顿片刻,最终落在薙切绘里奈的照片上,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先从薙切绘里奈开始吧,诸位近期都尝过她的料理,对这孩子的手艺有什么看法?”
坐在左侧的解长贵先开了口。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厨师总爱穿着藏青色对襟衫,手指上还留着常年握刀的薄茧,此刻正捻着下巴上的短须,眼底的赞许几乎要溢出来:“那姑娘的‘神之舌’真不是吹出来的,上个月学园举办的法式料理交流会,她做的那道‘澄清牛肉汤’,我到现在都记得滋味。当时她就用了最普通的牛骨——选的是三岁黄牛的腿骨,敲碎后泡了四个小时去血水,再加上洋葱、西芹和香叶,用小火吊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口感,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汤端上来的时候,表面连一丝油星都没有,清得像泉水。入口第一感觉是清冽的甘,就像刚从山涧里舀的泉水,带着点草木的鲜;等咽下去,喉头突然会涌上来一股骨髓的醇,不是那种腻人的油润,是慢慢散开的香,连呼吸都带着牛肉的鲜气。这种对味道的把控力,别说年轻人,就是我这个做了四十年料理的老东西,都得佩服。”
“但太依赖天赋,反而成了她的枷锁。”坐在对面的雷军放下茶杯,骨瓷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锐利,说话时语速不快,却句句戳中要害:“上周三的学生料理评鉴会,你们还记得那个叫佐藤的孩子吗?他用的是青森县产的土猪肉,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肉质偏紧实,但他用苹果木熏了两个小时,把肉的纤维熏得软了些,还调了梅子酱——用的是纪州青梅,加了点蜂蜜熬的,酸里带甜。”
雷军拿起桌上的资料,翻到当时的评鉴记录,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那道‘熏猪肉配梅子酱’,我尝了一口,熏肉的焦香和梅子酱的酸甜刚好中和,肉汁裹着酱,咽下去还能尝到苹果木的清香,解腻又有层次。可绘里奈呢?只看了一眼肉的品种,就说‘食材等级不够,撑不起料理的骨架’,直接给了不及格。料理从来不是顶级食材的堆砌,是厨师用手艺让普通食材发光,这点她要是一直想不通,天赋再高也走不远。”
坐在雷军旁边的刘晓燕立刻点头附和,她今天穿了件浅粉色衬衫,手指涂着淡红色指甲油,在资料册上轻轻划到小林龙胆的名字时,眼睛亮了亮:“要说把普通食材玩出花样,小林龙胆才是真厉害。上个月她在学园祭上做的‘热带水果咖喱’,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新鲜。她没用传统的土豆、胡萝卜,而是把芒果打成泥,和椰浆一起倒进咖喱酱里,还加了烤得金黄的腰果碎——腰果是越南产的,先炒过再烤,香得能飘出十米远。”
她笑着摇了摇头,像是想起当时的惊喜:“那咖喱刚端上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甜的,结果一勺下去,先是芒果的甜,接着是椰浆的醇,最后才冒出一点微辣,辣度藏在甜里,像在热带丛林里走,走着走着突然遇到一汪清泉,又刺激又过瘾。可这孩子太跳脱,上周居然用榴莲做寿司饭!选的还是猫山王,把榴莲肉捣成泥拌进醋饭里,上面铺了海胆。海胆的鲜是鲜,可榴莲的味太冲,一半客人刚闻着味就走了,剩下的尝了一口也皱眉头——创意是好,但料理得让人愿意吃才行,不能只图自己开心。”
“司瑛士倒是和她反过来,稳得像块石头。”李浩翻到下一页资料,幕布上出现司瑛士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照片,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肯定,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敲:“上周我去他的料理室,刚好赶上他做怀石料理。第一道‘先付’是松叶蟹茶碗蒸,你们知道他有多较真吗?米饭的含水量精确到72%,蒸之前要泡四十分钟,蒸的时候用的是竹蒸笼,火候控制在95度,不多不少刚好八分钟。渍物是用西京味噌腌的黄瓜,味噌和水的比例是1:3,腌了整整三天,咸度刚好能唤醒味蕾,又不会盖过蟹肉的鲜。”
李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里带着点复杂:“那茶碗蒸端上来的时候,卖相没话说——蟹肉铺得整整齐齐,蛋羹嫩得像果冻,用勺子轻轻一碰就晃。我尝了一口,蛋羹滑得能直接咽下去,蟹肉的鲜混着蛋香,还有点淡淡的高汤味,调味、火候、口感,挑不出一点错。可就是因为太完美,反而没了记忆点。我吃完后走出门,想了十分钟,居然想不起那茶碗蒸具体是什么味——就像看了一幅工笔画,每一笔都精致,可就是没让人记住的魂。”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茶杯里的茶水偶尔泛起涟漪。解长贵放下手里的资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忽然抬头看向另外四人:“说了这么多十杰,我倒想问问,你们觉得,幸平和久我这两个孩子,谁更有可能超过这些十杰?”
“幸平的料理有‘烟火气’,这是最难得的。”刘晓燕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偏爱:“上个月极星寮搞聚餐,他做的‘麻婆豆腐盖饭’,我特意去尝了尝。他用的是四川产的郫县豆瓣酱,先炒出红油,再放花椒——花椒是汉源的,磨成粉之前先烤过,香得发麻。肉末选的是五花肉,肥瘦比例3:7,炒得油亮亮的,和豆腐一起炖,最后撒上葱花。”
她咽了咽口水,像是又尝到了当时的味道:“那盖饭端上来,红油裹着豆腐,肉末撒在上面,米饭泡在汤汁里,一口下去,先是辣,再是麻,接着是豆腐的嫩和肉末的香,连米饭都吸满了味,学生们抢着吃,我都没抢到第二碗。可这孩子太爱冒险,上周居然把纳豆加到意大利面里!纳豆是北海道产的,黏性大,他拌进芝士酱里,还加了海苔碎。虽说纳豆的发酵鲜味和芝士能搭,但口感太黏,面条裹着纳豆,吃着像嚼口香糖,差点砸了他‘幸平小厨’的招牌。”
“冒险不是缺点,敢试才是年轻厨师该有的样子。”雷军摇头反驳,语气里却带着藏不住的欣赏,他翻到久我的资料页,手指在“中华料理”四个字上停了停:“久我才是真的‘稳得可怕’。上个月他在中华料理大赛上做的‘水煮鱼’,我当了评委,到现在都记得那刀工——鱼肉片得薄厚均匀,每片都在0.3厘米左右,没有一片碎的。他用的是草鱼,先片成薄片,用料酒和淀粉腌了二十分钟,再放进滚水里焯了十秒,嫩得能掐出水。”
雷军的眼神亮了亮,像是想起当时的辣味:“辣油是他自己熬的,辣椒选的是四川二荆条和贵州小米辣,比例2:1,加了八角、桂皮、香叶,熬了两个小时,辣油红得发亮,香得能让人流口水。鱼肉放进辣油里,吸满了味,一口下去,先是辣油的香,再是鱼肉的嫩,最后是花椒的麻,连骨头缝里都有味。可这孩子太守旧,做来做去都是传统菜式,要么在水煮鱼里加个豆芽,要么在麻婆豆腐里多放勺豆瓣酱,从来没见过他做什么突破性的料理——太求稳,反而少了点冲劲。”
李浩听完,手指在桌沿重重敲了敲,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十杰门是远月的门面,绘里奈的精准、小林的创意、司瑛士的扎实,各有各的优势,但也都有明显的短板。幸平和久我是年轻一代里最拔尖的两个,幸平有创意有烟火气,却少了点稳重;久我有功底够扎实,却少了点突破。要是他们能把‘创意’和‘扎实’捏合到一起,一个敢想一个能做,说不定真能撑起远月的未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楼下的广场已经开始布置月飨祭的灯笼,红色的灯串在风里轻轻晃着。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明天就是月飨祭最后一天了,今年的规模比往年大,来的客人不仅有料理界的前辈,还有不少媒体。后厨的食材储备、摊位的卫生安全、学生的料理质量,每一项都不能出岔子。尤其是食材仓库,听说昨天刚到了一批和牛和松茸,得安排人重点盯着,别出什么意外。”
解长贵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笔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我明天去食材仓库盯着,顺便看看学生们的料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也好搭把手。”
“我去摊位区巡查,”雷军推了推眼镜,语气坚定,“上次月飨祭有人在摊位上用不新鲜的食材,这次得提前检查,不能让远月的名声受影响。”
刘晓燕笑着接话:“那我就去前厅帮忙,顺便尝尝学生们的料理——说不定还能发现几个像幸平这样的好苗子。”
李浩看着三人分工明确,脸上露出一丝放心的笑容,他端起茶杯,朝着三人举了举:“那就辛苦各位了。月飨祭是远月的脸面,也是学生们展示自己的舞台,咱们得把这最后一天守好,让大家都能好好享受这场料理盛会。”
四人的茶杯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骨瓷碰撞的脆响在会议室里回荡,白雾再次升起,将他们的身影裹在一起,也将对月飨祭的期待,悄悄藏进了清晨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