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当天的莲香楼像被施了魔法。百年老铺的雕花木梁上悬着红灯笼,与新架起的金属射灯交织出奇异的光影,朱漆柱上挂着的“莲香楼”匾额被擦得锃亮,与旁边电子屏上滚动的“点心争霸赛”字样遥遥相对。后厨的百年老灶被圈进了透明围栏,灶膛里的荔枝木仍在噼啪燃烧,青砖灶壁上的黑斑在灯光下像幅抽象画,而就在老灶旁边,工人连夜搭起了三米高的透明玻璃台,解长贵的机械臂便架在这台上,像个蓄势待发的钢铁武士。
银灰色的机身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关节处的螺丝拧得一丝不苟,液压管里的油液呈淡金色,随着机械臂的调试缓缓流动,像血管里的血液在输送力量。台下的观众席座无虚席,前排评委席更是星光熠熠:有米其林三星的主厨,胸前别着银色橄榄枝徽章;有岭南点心泰斗林老先生,手里还摩挲着那只陪了他五十年的竹制刮刀;最引人注目的是三个戴着黑口罩的陌生人,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手腕上,袖口内侧隐约绣着冥王星的标志——那是个扭曲的星球图案,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解先生,您确定要进行承重测试吗?”主持人站在玻璃台旁,手里的话筒被握得发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108层酥皮承重50公斤,这在业内从未有过先例,甚至……甚至违背了酥皮‘松脆易碎’的本质。”
解长贵站在机械臂旁,一身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褶皱,他抬手按下机械臂的启动键,台侧的电子屏立刻亮起幽蓝的光,一行行参数瀑布般滚动:【揉面力度:28.5N,转速:30r\/min,分层精度:0.005mm,烘烤温度:185c±0.5c】。“传统总认为酥皮只能追求口感,”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但我要证明,科技能让它拥有‘力量’。”他指着机械臂末端的仿生手掌,那手掌由银白色合金制成,指尖的弧度模仿人类手掌最自然的弯曲角度,“这个仿生指关节能模拟人类手掌的弧度,但力度误差不超过0.1N,绝不会因为师傅的疲劳或情绪波动,影响酥皮的分层精度。”
话音刚落,机械臂突然动了。不锈钢面板上的面团被它的“手指”轻轻托起,旋转、按压、翻转,动作流畅得像在跳一支精密的舞蹈。不过三分钟,面团就被揉成了表面光滑的球体,连反光都均匀得没有一丝瑕疵。接着,机械臂换上擀面杖配件,将面团擀成薄如蝉翼的面皮,灯光透过面皮照在黑色台面上,竟能清晰地映出台面的纹路。刷猪油时,它的“手腕”微微倾斜,猪油在面皮上形成均匀的薄膜,厚度精确到0.02毫米;折叠时,边角对齐得像用尺子量过,连褶皱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台下的评委们发出啧啧惊叹,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拍摄,镜头里的面皮在灯光下几乎透明,每层之间的空隙像被卡尺量过,整齐得如同印刷品。“看,这就是科技的胜利。”解长贵的嘴角扬起一个精准的弧度,不多一分骄傲,不少一分自信,“等会儿烤好后,我会让助手站在醒狮酥上——不是踩碎它,是站上去。我要证明,它不仅好看,还能‘承重’,能打破所有对传统点心的刻板印象。”
轮到李浩上场时,他的工具台在一众高科技设备中显得格外朴素。竹篾蒸笼的边缘被磨得发亮,竹丝间还嵌着经年累月的面粉痕迹;陶制粉缸上有细密的冰裂纹,是当年在景德镇特意订制的;最显眼的是那个铜制贪狼壶,壶身的星纹被摩挲得发亮,链条上还挂着个小小的平安结——那是阿婆昨天塞给他的。
台下立刻传来窃笑声,后排有人扯着嗓子喊:“李师傅,您这是从博物馆借的家伙什吗?”“这是来参加复古展的吧!”
李浩没理会,只是从布袋里取出澄粉和木薯粉,比例早已烂熟于心——七份澄粉要选当年的新米磨制,三份木薯粉得是海南产的,淀粉含量才够高。他将粉倒入陶缸,沸水沿着缸壁缓缓注入,“滋啦”一声,白雾腾起,带着淀粉特有的清香。接着,他把烫好的粉团放进贪狼壶顶部的凹槽里,按下侧面的超声波按钮。
“嗡——”壶身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嗡鸣,像远处蜜蜂振翅,粉团在凹槽里微微震动,表面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是淀粉分子在高频振动下排出的水分。
“这是什么?”评委席上的林老先生皱起眉头,手里的竹刮刀在桌面轻轻敲击,“揉面讲究‘三分烫七分揉’,哪能用这种奇技淫巧?机器震出来的面,能有手工揉出的筋骨吗?”
李浩抬头笑了笑,眼里映着台顶的灯光:“您看就知道了。”他按下停止键,取出粉团时,粉团表面光滑得像裹了层薄釉。他将粉团放在竹制案板上,用樟木擀面杖轻轻擀开——神奇的是,面皮的透光率比传统手法做的高出许多,透过面皮能清晰地看到台下评委们的表情,连林老先生花白的胡须都根根分明。
他拿起黄铜虾饺模,在面皮上轻轻一压,圆形的面皮边缘立刻浮现出细密的花纹。包入阿婆凌晨捶好的虾馅时,他的手指翻飞如蝶,捏出的十二道褶均匀分布,每个褶的角度都在30度左右,合拢处的顶端微微翘起,像朵含苞待放的白菊。
后台的刘晓燕对着对讲机报出数据,声音里难掩兴奋:“透光率提升40%,水分含量精确到62%!超声波让淀粉分子排列更紧密,所以更透亮,而且弹性模量增加了15%,口感会更q弹!”
接下来是流沙包。李浩从保温箱里取出液氮罐,-78c的液氮刚一打开,就涌出白茫茫的雾气,在台面上凝成一层白霜。他将咸蛋黄用铜筛细细筛过,混入融化的新西兰黄油,再用针管往里面注入海藻酸钠溶液,轻轻搅动间,溶液在蛋黄泥里凝成一个个细小的胶囊,像金色的鱼子酱;另一边,他把云南普洱煮成浓汁,加琼脂凝固后切成米粒大小的小块,茶香混着琼脂的清润漫开来。
“传统流沙包的爆浆很难控制,”李浩一边用竹刮子翻动面团,一边向评委解释,“蒸制时温度过高,油分就会渗出;温度不够,又会结块。用分子料理的胶囊技术,能锁住蛋黄的油润;普洱茶冻则能中和油腻,让甜味更有层次。”他拿起小勺,将胶囊和茶冻包进面团,捏出圆鼓鼓的形状,“最关键的是液氮快速冷冻,能让包子皮在接触高温蒸汽前瞬间定型,咬开时的爆浆会更集中,更惊艳。”
台下的解长贵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得很远:“花里胡哨的技巧,能比得上机械臂0.01毫米的精度吗?点心是吃味道的,不是看杂技的。”
李浩没回答,只是将包好的流沙包放进竹篾蒸笼,盖上盖子时,蒸笼边缘的竹丝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戴黑口罩的人从评委席后侧悄悄走出,绕到蒸笼侧面的阴影里。那人的手指极快地往蒸汽出口处弹了点什么,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粉末在蒸汽里扩散开来——是冥王星的苦味剂!
李浩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他假装整理工具,脚下悄悄踩了踩藏在台板下的控制器,贪狼壶立刻对着蒸笼发出低频共振,壶身的星纹在阴影里泛起淡淡的蓝光。这共振频率经过千百次调试,刚好能作用于苦味分子的化学键——蒸汽里的苦味分子在共振下渐渐重组,尖锐的苦涩被拆解,转化为类似甘草的回甘物质,混在流沙包的甜香里,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蒸笼顶上的气孔冒出的白雾,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像有无数细小的香气分子在跳舞。李浩看着那团白雾,突然想起阿婆说的:“好点心是有灵性的,你对它用心,它就会对你报恩。”
醒狮酥出炉时,莲香楼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机械臂的仿生手指戴着无菌手套,以0.5厘米\/秒的速度将金色的酥皮捧起,轻轻摆在铺着竹纤维餐布的托盘上。那醒狮造型栩栩如生,琥珀色的酥皮在射灯下泛着釉质般的光泽,鬃毛的每一根线条都由机械臂的精密喷嘴挤上糖霜,细如发丝却根根分明,连狮眼的墨点都圆得像用圆规画过。
解长贵的助手早已站上旁边的金属支架,手里拎着根细如琴弦的钛合金铁丝。当他将50公斤的杠铃缓缓悬在醒狮酥上方时,台下响起一片抽气声——铁丝绷紧的瞬间,酥皮的边缘微微下沉了不足1毫米,随即稳稳地托住了重量,连最脆弱的狮耳都没有一丝塌陷,糖霜勾勒的纹路依旧清晰。
“成功了!”台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有技术派的评委甚至站起来鼓掌。解长贵扬起下巴,西装领口的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光,像个打赢胜仗的将军接受欢呼。他看向李浩的方向,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仿佛在说,这就是科技碾压传统的铁证。
评委们开始品尝。第一位拿起醒狮酥的是米其林三星主厨,他用银叉轻轻敲开酥皮,“咔嚓”一声脆响里,108层酥皮像书页般散开,每层之间的空隙均匀得能插进细针。他叉起一小块送进嘴里,眼睛先亮了亮:“层次感很强,酥脆度也够,糖分控制得恰到好处……”但咀嚼几秒后,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好像少了点什么?说不上来,就像一幅画少了灵魂。”
“少了‘火气’。”林老先生放下竹筷,筷尖沾着的酥皮碎屑簌簌落下,“老灶烤出来的点心,灶膛里的荔枝木烟火会钻进酥皮的缝隙里,那是种带着温度的香。机器做的东西,再精准也没有锅气,就像暖房里养的菜,看着水灵,却没有晒过太阳的筋骨,不香。”
解长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耳根泛起红意。他走到评委席前,指着机械臂的参数屏:“数据不会说谎!酥脆度98分,分层均匀度100分,这些都是传统手法达不到的高度!”
“可吃点心不是看数据的。”林老先生慢悠悠地说,“就像娶媳妇,不能只看生辰八字合不合,得看心里投不投缘。”台下传来一阵低笑,解长贵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发白。
轮到李浩的虾饺和流沙包上场时,竹篾蒸笼刚被揭开,一股混着海水咸鲜的热气就漫了开来。虾饺在灯光下像块块未经雕琢的白玉,薄如蝉翼的皮裹着粉红色的虾馅,馅里的虾仁仿佛还在微微颤动,透过面皮能看到它们蜷缩的弧度——那是新鲜海虾才有的张力。
评委夹起一个虾饺,竹筷刚碰到皮,就听“啵”的一声轻响,皮应声而破,澄亮的汤汁溅在唇齿间,带着股清冽的鲜甜,像把刚捞上岸的海虾直接塞进了嘴里。“这透光率……”有评委举起虾饺对着灯光看,惊叹声里带着难以置信,“像玻璃一样,但口感比玻璃软嫩十倍,咬破的时候还有点弹牙,像在吃海里的月光。”
最惊艳的是流沙包。林老先生咬开第一口时,先是眉头一皱——舌尖似乎触到一丝极淡的苦,像凉茶刚入口的涩。但那苦味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咸蛋黄的浓郁、黄油的醇厚、普洱茶冻的甘香,在嘴里层层炸开,最后竟留下一丝淡淡的回甘,从喉咙一直甜到心口。
“这回甘是怎么回事?”林老先生放下包子,看向李浩,“我刚才好像闻到点苦味,怎么变成甜的了?”
李浩的目光扫过评委席后侧,那个戴黑口罩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把空椅子。他从腰间解下贪狼壶,壶身的贪狼星纹在灯光下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叫‘化苦为甘’。”他轻轻晃动铜壶,里面传来细微的嗡鸣,“就像广州的凉茶,初尝是苦的,咽下去才觉出甜——点心也该如此,有层次,有回味,才耐吃。”
台下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比刚才给醒狮酥的更热烈。李浩循声望去,只见阿婆不知何时坐在了观众席前排,手里还攥着那把磨得发亮的木槌,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眼角的泪珠在灯光下像碎钻。
最终评分出来时,电子屏上的数字跳动了三下:李浩以0.5分的微弱优势夺冠。解长贵站在机械臂旁,盯着屏幕上的参数,那些完美的数字此刻像一个个嘲讽的笑脸——他赢了所有数据,却输在了那一点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活气”上。
赛后的莲香楼渐渐安静下来,李浩在老灶前煮起了茶。荔枝木的烟火气混着普洱的陈香飘向窗外,珠江的货船刚好鸣笛驶过,惊起一群白鹭,它们掠过水面时,翅膀带起的水珠在夕阳里闪着光。
刘晓燕趴在桌上翻看着十三行的香料图谱,羊皮纸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黄。她突然指着其中一页,声音里带着雀跃:“你看,这里记载着用玫瑰水做酥皮的法子,还说加了突厥的乳香会更松脆。或许我们可以……”
李浩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雷军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敦煌的星空下,三团铜器的光芒在沙漠里连成一线,像条正在苏醒的龙,龙头对着北斗七星的方向。
“看来,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李浩呷了口茶,茶汤的回甘在嘴里漫开来。贪狼壶在桌上轻轻震动,壶身的星纹与手机屏幕上的光芒隐隐呼应,仿佛在回应远方的召唤。
广州的夜色渐渐浓了,莲香楼的灯笼一个个亮了起来,红绸在晚风中轻轻摆动。老灶上的温度传感器还亮着绿光,屏幕上的数字清晰可见——327c,和百年前陈师傅的师傅记下的火候一模一样。十三行的香料图谱在灯下泛着光,那些朱砂勾勒的香料、墨笔书写的批注,仿佛都在低声诉说:所谓创新,不过是让传统换种方式活着,让老味道在新时光里,继续热气腾腾。
羊城百味·贪狼啸海
蒸笼里最后一缕带着虾饺鲜甜的白汽缓缓散去,评委席上的青瓷汤匙轻叩白瓷盘的脆响,像一根细针,刺破了赛场里凝滞到几乎凝固的空气。
解长贵站在自己的展台后,机械臂的液压杆还在微微嗡鸣,那是刚才完成最后一个动作的余震。他面前的《醒狮酥》依旧保持着威风凛凛的姿态,金红色的酥皮在射灯下泛着油光,108层酥皮层层分明,正如他赛前承诺的那样,即便在狮头顶部放置了那块标着“50kg”字样的砝码,整个酥体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一丝塌陷。
但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上,而是死死盯着斜对面展台上那笼看似平平无奇的虾饺,以及旁边那几个被液氮处理过、表皮还带着淡淡白霜的流沙包。
“解先生的《醒狮酥》,在工艺精度上达到了令人惊叹的高度。”主评委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肯定,“机械臂揉面的力量控制堪称教科书级别,108层酥皮的承重测试更是打破了我们的记录。”
解长贵的嘴角扯了扯,却没露出任何笑容。
“但是,”评委话锋一转,目光转向李浩的展台,“李师傅的作品,在‘守正’与‘出奇’之间,找到了更动人的平衡。虾饺皮经超声波处理后,透光率提升带来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剔透,更让虾肉的鲜甜毫无阻隔地释放;流沙包的分子料理融合,并非炫技——咸蛋黄胶囊与普洱茶冻的碰撞,再经液氮锁住爆浆瞬间,入口先是冰爽,随即爆发出醇厚的咸香,尾韵带着茶的清苦回甘,层次之丰富,完全超出了传统流沙包的范畴。”
他顿了顿,看向解长贵:“更难得的是,面对冥王星组织暗中注入的苦味剂,李师傅没有被干扰,反而将其转化为独特的回甘素,这不仅是技术能力的体现,更是对料理本质的深刻理解——料理的最高境界,是化腐朽为神奇,而非被外力摧毁。”
最终的评分数字在大屏幕上跳动着定格,李浩的得分以微弱但清晰的优势领先。
赛场里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解长贵的团队成员脸色煞白,有人忍不住想上前争辩,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他走到李浩面前,这个一直以“技术绝对论”自居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倨傲,只剩下一种复杂的疲惫。他摘下手套,露出布满薄茧的手——那双手既操作过最精密的机械臂,也亲自揉过无数斤面团。
“我输了。”解长贵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不是输在技术上,是我自己困住了自己。”
李浩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对方此刻的情绪,那不是单纯的认输,更像是某种枷锁的崩裂。
“备注一:我的机械臂能精准控制揉面的力道,误差不超过0.1牛顿,可我忘了,老面发酵时需要的那点‘手温’,是机器永远模拟不出来的。”解长贵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在跟李浩说,又像是在跟自己忏悔,“我追求108层酥皮的承重,以为这就是‘极致’,却没想过,食客咬下第一口时,感受到的应该是酥松,是香气,而不是‘这东西能扛五十公斤’的惊叹。技术成了我的茧,把料理最本真的‘味’给裹死了。”
“备注二:面对冥王星的破坏,我第一反应是愤怒和反击,却没想过像你这样,顺着那股恶意找到新的味觉可能。这说明,我的料理思维太僵硬了,像被编程的机器,没有应变的‘活气’。”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红绳系着的旧木牌,木牌上刻着一个模糊的“解”字,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
“其实,我不该姓解。”解长贵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飘向远方,像是穿透了赛场的墙壁,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光景,“我祖上,姓解石……是阳泉酒家最后一任主厨,解师傅的远房侄孙。”
“什么?!”李浩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阳泉酒家!解师傅!
这两个名字像两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那不是他穿越前看过的漫画《中华一番》里的地标和主角吗?他一直以为那些只是虚构的故事,可解长贵此刻的神情,那枚带着岁月痕迹的木牌,都在诉说着不容置疑的真实。
“你知道阳泉酒家?”解长贵有些意外,随即苦笑一声,“也是,当年阳泉酒家的名声,在真正的料理界里,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该被彻底遗忘。”
他指尖摩挲着木牌,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历史的厚重感:“我爷爷那一辈,亲眼见过解师傅用传说中的厨具做出的神乎其技的料理。后来阳泉酒家因故关闭,解家后人四散,我爷爷带着这块木牌辗转来到广州,隐姓埋名,靠着一手点心手艺糊口。他常说,解师傅当年最厉害的,不是技法有多精妙,而是总能从最普通的食材里找到‘魂’,就像你今天处理那个苦味剂一样。”
李浩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形。他下意识地追问:“那你知道……雷恩吗?还有他的七星刀?”
解长贵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知道。爷爷说,雷恩先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他的七星刀不仅是厨具,更是承载了无数料理记忆的‘活物’。当年那场席卷整个料理界的大战后,雷恩先生就带着七星刀消失了,但我们家族一直有个传说——七星刀没有遗失,它还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重现。”
轰!
李浩只觉得脑子里像有烟花炸开。如果解师傅、阳泉酒家、雷恩、七星刀都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世界,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有“食戟”、有“冥王星”的世界,甚至和他最初来自的那个“现实世界”,都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子提示音——
【叮!触发关键线索:阳泉酒家旧址、七星刀传说】
【主线任务更新:探寻穿越真相】
【任务地点:广州市荔湾区,阳泉酒家旧址(残存)】
【任务提示:时空的褶皱里,藏着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密码】
系统的提示让李浩瞬间冷静了几分,但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用意念调出系统界面,想要查看更多任务细节,目光扫过界面边缘时,却猛地顿住了。
在系统界面左下角,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要与背景色融为一体的灰色小字,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眼里——
【本系统由IGo研发】
IGo!
李浩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IGo,国际美食机构,那是《美食的俘虏》世界里最庞大的组织!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个系统是穿越的附带产物,或者是某个未知力量的馈赠,却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来自那个以“美食”为名、却处处充满危险和奇幻生物的世界!
解长贵带来的《中华一番》元素,他现在所处的《食戟之灵》风格的料理界,系统揭示的《美食的俘虏》背景……这三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平行世界的重叠?是某种更高力量的刻意融合?还是一场巨大的意外?
无数个问号在李浩脑海里盘旋,让他头晕目眩。他必须找到答案,而答案的关键,似乎就藏在那个阳泉酒家的旧址里。
“阳泉酒家的旧址……具体在哪里?”李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解长贵报出了一个地址,就在荔湾区一条老巷深处,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被周围的骑楼和新建筑包裹着,很少有人知道那里曾是叱咤风云的料理圣地。
当天傍晚,李浩谢绝了赛后的庆功宴,独自一人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条老巷。
夕阳的余晖穿过骑楼的雕花铁窗,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老广州特有的味道——街坊邻居炒菜的油烟香、远处糖水铺飘来的甜香、还有墙角青苔散发的潮湿气息。
阳泉酒家的旧址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断墙爬满了爬山虎,只剩下半扇腐朽的木门,门楣上“阳泉酒家”四个字早已模糊不清,只有凑近了,才能勉强辨认出那苍劲有力的笔锋。
李浩推开木门,吱呀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他踏入庭院,脚下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就在他踏入的瞬间,脑海里的系统再次响起提示音:
【检测到微弱时空波动痕迹……正在分析……】
【分析结果:此处存在时空裂缝残留能量场,与宿主爷爷(李建国)的基因信息存在匹配共鸣】
【真相碎片解锁:】
【五十年前,料理界“黑暗时代”末期,一场涉及传说厨具的终极对决在阳泉酒家爆发,高强度料理能量碰撞撕裂了局部时空,形成短暂裂缝。】
【宿主祖父李建国,当时为阳泉酒家学徒,意外被卷入裂缝,穿越至《美食的俘虏》世界。】
【因该世界规则排斥异界灵魂,IGo(国际美食机构)检测到异常波动后介入,为维持世界稳定,以“系统”作为补偿性锚点,将其意识重新传送,最终落点为宿主原世界。】
【宿主(李浩)因携带永灵刀碎片(来自原世界收藏的漫画周边)、《中华一番》漫画书(承载强烈意念),并与祖父遗留的IGo系统产生共鸣,在多重因素作用下,自动触发时空漩涡,完成二次穿越,抵达当前世界。】
系统的文字冰冷而清晰,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谜团。
李浩站在残破的庭院中央,望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久久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
爷爷的离奇失踪,自己的突然穿越,系统的神秘来历,三个世界的交织……一切都有了答案。那场几十年前的料理大战,不仅改变了料理界的格局,更无意中撕裂了时空的壁垒,将三个本应平行的世界,以一种极其偶然又必然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而他,李浩,就是这场跨越时空的连锁反应中,最新的一环。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永灵刀碎片突然开始发烫,手中的《中华一番》漫画书封面泛起淡淡的金光,脑海里的系统界面也随之波动起来。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三者连接处爆发出来,在他脚下形成一个旋转的金色漩涡。
“怎么回事?!”李浩惊呼一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被漩涡拉扯着下沉。
他最后看到的,是阳泉酒家那半扇腐朽的木门,在晚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送别。
下一秒,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李浩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