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雪夜的师徒传承
初雪落下时,远月学园像是被裹进了一层柔软的白纱。清晨推开窗,往日里翠绿的樱花树枝桠上积着蓬松的雪,风一吹,雪沫子簌簌落下,沾在玻璃上,很快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花,冰花纹路细密,像谁用指尖在窗上画了幅细碎的水墨画。
交流中心的操作间里,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的冰花却迟迟没化。李浩坐在窗边的木凳上,手里捧着本泛黄的线装食谱,书页边缘已经卷了毛边,纸面上还留着淡淡的油渍——那是他爷爷留下的,从他记事起,这本食谱就放在爷爷厨房的抽屉里,封面用毛笔写着“家传料理录”五个字,字迹有些褪色,却依旧透着股温润的力道。
他指尖轻轻拂过一页记载“雪花鸡淖”的内容,纸上用蓝黑墨水写着详细步骤,旁边还有爷爷用红笔做的批注:“鸡胸肉需选三黄鸡之胸,嫩而不柴;蛋清要新鲜,打至起泡而不泻;炒时火要小,如烹晨露。”李浩盯着批注看了许久,眉头微微皱着——前几天他试做过三次,第一次炒得太老,成了块状;第二次太稀,挂不住勺;第三次勉强成型,却少了爷爷说的“入口即化的鲜”,总觉得差了点关键的东西。
“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连我进来都没听见。”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李浩回头,看见解长贵端着个白瓷茶杯走过来,杯口冒着热气,茶香混着淡淡的陈皮味飘过来。解长贵把茶杯递给他,杯壁温热,正好暖手:“天这么冷,手里拿本凉书,小心冻着。”
李浩接过茶杯,抿了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几分寒意。他把食谱递到解长贵面前,指着“雪花鸡淖”那页:“解叔,您看这个。这是我爷爷的拿手菜,我试了好几次,总做不出他当年的味道。”
解长贵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接过食谱仔细翻看。他手指粗糙,拂过泛黄的纸页时格外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雪花鸡淖’啊,”他轻声念出菜名,眼里闪过几分回忆,“这道菜是川菜里的经典,看似简单,实则最考验功夫。用鸡胸肉剁成泥,加入蛋清、淀粉、高汤,小火慢炒成雪白的糊状,盛在盘里,像堆了勺刚落的雪,所以叫‘雪花’。”
他顿了顿,指着爷爷的批注,转头看向李浩:“你爷爷说得对,这道菜的关键在‘细’和‘鲜’。细在食材处理,鲜在火候把控。你之前试做时,是不是没注意鸡胸肉的处理方法?”
李浩点点头,有些懊恼地说:“我就是把鸡胸肉直接剁成泥,加了蛋清和淀粉就炒了。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先别急。”解长贵把食谱放在桌上,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你先跟我说说你爷爷的事吧。之前听你提过,他是华夏有名的厨师?”
提到爷爷,李浩眼里瞬间亮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嗯,爷爷在我们老家的县城里开了家小饭馆,叫‘李家菜馆’,虽然店面不大,却总是坐满了人。他最擅长做家常菜,除了这道‘雪花鸡淖’,还有‘松鼠鳜鱼’‘清炖狮子头’,都是客人常点的。”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食谱封面,像是在触碰遥远的回忆:“我小时候总在饭馆后厨待着,看爷爷做菜。他颠勺的时候特别厉害,一口铁锅在他手里像有了灵性,锅里的菜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涌,却一点都不会洒出来。有次我问他,为什么做菜这么好看,他说,做菜不是完成任务,是跟食材说话,你用心待它,它才会给你最好的味道。”
解长贵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里满是认同:“你爷爷说得太对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拜过一位老厨师为师,他姓王,是鲁菜的传人。那时候我性子急,总想着快点学会招牌菜,结果炒坏了好几十斤白菜。”
他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回忆当年的糗事:“王师傅没骂我,只是让我每天剥十斤大蒜、切十斤土豆,切完的土豆丝要细得能穿过针眼。我剥了一个月大蒜,手指都泡肿了,才明白他的意思——做料理跟磨性子一样,急不得。他还跟我说,做料理和做人一样,要用心,要真诚,不能偷工减料,不能敷衍了事。一道菜里,藏着厨师的心思,客人尝一口,就能知道你有没有用心。”
解长贵转头看向李浩,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你爷爷的食谱里,记的不只是菜的做法,还有他一辈子的经验和心思。你觉得做不好‘雪花鸡淖’,可能不是技巧的问题,是还没摸到这道菜的‘魂’。”
“那我该怎么办?”李浩急忙问,眼里满是期待。
解长贵指了指食谱:“不如这样,你把里面记的菜一道道试做出来,我陪你一起研究。从选食材到火候把控,咱们一步步来,说不定做着做着,你就找到‘雪花鸡淖’的诀窍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华夏料理的传承,不是靠一本食谱,是靠人传帮带。我老了,能做的就是把我知道的经验都教给你,让这些老手艺能一直传下去。”
李浩眼睛瞬间亮了,握着解长贵的手,语气里满是激动:“解叔,谢谢您!我一定好好学!”
从那天起,交流中心的操作间里,每天天不亮就亮起了灯。李浩和解长贵的身影,成了操作间里最固定的风景。
每天清晨五点,李浩就准时出现在交流中心的食材储藏室。解长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面前摆着几个竹篮,里面装着当天要用到的食材。第一天学的是挑选鸡胸肉,解长贵拿起两块鸡胸肉放在桌上,一块颜色偏粉,肉质有些松散;另一块颜色鲜红,纹理清晰,捏起来紧实有弹性。
“选鸡胸肉,要挑这种颜色鲜红、肉质紧实的。”解长贵指着那块好的鸡胸肉,“最好是当天现杀的三黄鸡,这种鸡的鸡胸肉嫩而不柴,剁出来的泥细腻。如果是冷冻过的,肉质会散,炒出来的‘雪花鸡淖’容易结块。”
他让李浩拿起两块鸡胸肉对比着摸:“你试试,好的鸡胸肉摸起来有弹性,按压后能很快恢复;不好的摸起来发黏,还可能有腥味。”
李浩跟着解长贵的话做,指尖触碰着两块鸡胸肉,果然感觉到了差别。“原来选食材还有这么多讲究。”他忍不住感叹。
“这只是开始。”解长贵笑着说,“接下来教你剁鸡肉泥。这步最关键,泥剁得细不细,直接影响口感。”
两人来到操作台前,解长贵把鸡胸肉放在案板上,先用刀把鸡胸肉切成薄片——切片时刀要快,力度要均匀,片的厚度要控制在两毫米左右。“切片的时候,要顺着鸡肉的纹理切,这样后面剁泥的时候不容易散。”他一边切,一边讲解,“切完片,再切成细丝,丝要细得像头发丝一样,这样剁出来的泥才够细。”
李浩跟着学,拿起刀小心翼翼地切着。刚开始,他切的片有厚有薄,丝也粗细不一,解长贵就在旁边耐心指导,告诉他握刀的姿势、用力的技巧。练了一个小时,李浩切的丝终于均匀了些,解长贵才点点头:“可以开始剁泥了。剁的时候,要先把肉丝铺在案板上,用刀背轻轻捶打,把肉丝捶松,然后再用刀刃剁。”
他拿起刀,示范着剁泥的动作:“剁的时候,刀要垂直落下,力度要轻,频率要快,还要时不时往肉丝上撒点清水,防止肉质变干。如果太干,剁出来的泥会结块;太湿,又会影响后续的口感。”
李浩学着解长贵的样子剁泥,刚开始手腕酸得厉害,剁出来的泥还有小颗粒。解长贵没催他,只是在旁边提醒:“别急,慢慢来,手腕要放松,用巧劲,不是用蛮力。”
就这样,李浩练了整整三天,才终于剁出了细腻无颗粒的鸡肉泥。当他把剁好的鸡肉泥放在白瓷碗里,看着那碗泛着淡淡粉色、细腻如脂的肉泥时,心里满是成就感。
接下来学的是调配蛋清和淀粉的比例。解长贵拿出三个小碗,分别打入一个蛋清,然后在每个碗里加入不同量的淀粉——第一个碗加一勺,第二个碗加两勺,第三个碗加三勺。“‘雪花鸡淖’的蛋清和淀粉比例很关键,蛋清太多,炒出来会太稀,挂不住勺;淀粉太多,会太稠,口感发黏。”
他把三个碗里的蛋清淀粉液分别倒入鸡肉泥中,用筷子顺时针搅拌。“搅拌的时候,要顺着一个方向,这样能让鸡肉泥和蛋清淀粉液充分融合,还能裹住空气,炒出来更蓬松。”解长贵一边搅拌,一边讲解,“你看,这个加一勺淀粉的,搅拌后肉泥细腻,流动性好;加两勺的,稍微稠一点;加三勺的,已经成团了,明显太稠。咱们做‘雪花鸡淖’,一般是一个蛋清配一勺半淀粉,这个比例最合适。”
李浩跟着解长贵的步骤,一边搅拌,一边感受肉泥的状态。“原来比例差一点,差别这么大。”他忍不住说。
“华夏料理就是这样,看似没有精确的计量,实则藏着千锤百炼的经验。”解长贵说,“你爷爷的食谱里没写具体的克数,是因为他凭手感就能知道比例对不对,这就是经验。以后你做的次数多了,也能做到。”
除了食材处理和调配比例,火候把控更是重点。第四天,两人开始试炒“雪花鸡淖”。解长贵把炒锅放在火上,先将锅烧热,然后倒入少量猪油。“炒‘雪花鸡淖’要用猪油,猪油香,能让菜的口感更醇厚。”他一边转动炒锅,让猪油均匀地裹在锅壁上,一边说,“锅要热透,但火不能太大,要用小火,像守着一堆刚点燃的炭火,火太旺会炒老,火太小又炒不熟。”
等猪油融化,微微泛起热气时,解长贵把调好的鸡肉泥倒入锅中,用铲子轻轻推动。“炒的时候,铲子要顺着一个方向推,动作要轻,不能用力翻炒,不然会把肉泥炒散。”他的动作很轻柔,铲子在锅里慢慢推动,鸡肉泥渐渐从粉色变成雪白,像一朵慢慢绽放的雪花。
“你看,现在肉泥已经成型了,要沿着锅边淋一点高汤。”解长贵拿起旁边的高汤碗,沿着锅边淋了一圈,“高汤能增加鲜味,还能让‘雪花鸡淖’更顺滑。”
高汤倒入锅中,瞬间冒出一阵热气,香味立刻飘了出来。解长贵继续用铲子轻轻推动,直到高汤和鸡肉泥完全融合,然后撒了点盐和白胡椒粉调味,最后淋了一勺明油,提亮色泽。
很快,一盘“雪花鸡淖”就做好了。盛在白瓷盘里,雪白的糊状鸡肉泥上泛着淡淡的油光,像堆了一勺刚落的雪,旁边点缀着几颗鲜红的枸杞,看起来格外精致。解长贵把盘子递给李浩:“你尝尝,看看是不是你爷爷做的味道。”
李浩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入口的瞬间,他眼睛亮了——鸡肉泥细腻得像云朵,轻轻一抿就化了,嘴里满是鸡肉的鲜和高汤的香,还有淡淡的猪油香,没有一点腥味,口感顺滑,正好是爷爷当年做的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李浩激动地说,眼里泛起了泪光,“跟我爷爷做的一模一样!”
解长贵看着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找到了就好。其实你之前差的,就是对细节的把控——选对了鸡胸肉,剁细了肉泥,调对了比例,把控好了火候,这道菜的‘魂’就出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浩和解长贵一起,把食谱里的菜一道道试做出来。学做“松鼠鳜鱼”时,解长贵教他如何给鳜鱼改刀——刀要斜着切,每刀之间的距离要均匀,不能切断鱼皮,这样炸出来的鱼才会像松鼠的尾巴一样散开;学做“清炖狮子头”时,教他如何选五花肉——要肥瘦相间,剁成肉糜后要加入葱姜水顺时针搅拌,让肉糜上劲,这样炖出来的狮子头才会紧实不松散;学做“龙井虾仁”时,教他如何泡龙井茶——要用八十度的热水,泡三分钟,取茶汤和茶叶,这样茶叶的清香才不会太浓,还能去除虾仁的腥味。
每次试做,刘晓燕、雷军他们都会来帮忙,偶尔还会提些建议。有次做“松鼠鳜鱼”,雷军觉得糖醋汁太甜,建议加一点柠檬汁,解长贵觉得可行,试了之后,糖醋汁果然多了几分清爽,味道更好了。
“原来传统料理也可以加新东西。”李浩忍不住说。
“传承不是守旧,是在守住根本的基础上创新。”解长贵说,“你爷爷当年做‘雪花鸡淖’,也会根据客人的口味调整盐和高汤的量。只要不丢了料理的‘魂’,加些新东西,反而能让传统料理更有活力。”
初雪后的第十天,远月学园举办了一场“传统料理品鉴会”,邀请了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来品尝各个料理研究社的传统料理。李浩和解长贵决定带着食谱里的菜去参加,让更多人尝尝华夏的传统料理。
品鉴会当天,交流中心的摊位前围满了人。“雪花鸡淖”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雪白的糊状鸡肉泥上点缀着枸杞,旁边放着“松鼠鳜鱼”,鱼身炸得金黄,浇上鲜红的糖醋汁,像一只张开尾巴的松鼠;“清炖狮子头”盛在白瓷碗里,汤清澈见底,狮子头浮在中间,旁边飘着几片青菜叶;“龙井虾仁”则装在透明的玻璃盘里,虾仁洁白,茶叶翠绿,看起来格外清新。
第一个来品尝的是远月学园的校长,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雪花鸡淖”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这道菜太细腻了!入口即化,鲜而不腻,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华夏料理!”
旁边的学生也纷纷拿起筷子品尝,有人喜欢“松鼠鳜鱼”的酸甜,有人喜欢“清炖狮子头”的醇厚,还有人喜欢“龙井虾仁”的清香。“原来华夏传统料理这么好吃!”一个学生一边吃,一边说,“之前总觉得传统料理很老气,没想到这么精致!”
李浩站在摊位前,看着大家喜欢的样子,心里满是自豪。解长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看,这就传承的意义。把好的料理分享给更多人,让大家了解华夏料理的魅力,这就是你爷爷当年开小饭馆的初心吧?”
李浩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嗯。以后我要把爷爷的食谱继续传承下去,还要教更多人做华夏传统料理,让这些老手艺永远不会消失。”
品鉴会结束后,两人回到交流中心,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洒在操作台上,照亮了桌上的食谱。解长贵拿起食谱,递给李浩:“现在,这本食谱该交给你了。你要记住,食谱里的字是死的,但人的心思是活的。以后做料理,要多思考,多尝试,把自己的心思融入进去,这样才能做出有灵魂的料理。”
李浩接过食谱,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爷爷的期望,也抱住了华夏料理的未来。他看着解长贵,认真地说:“解叔,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可能永远找不到‘雪花鸡淖’的诀窍,也不会明白传承的意义。以后,我会像您教我一样,把这些经验教给更多人,让华夏料理的传承之路,一直走下去。”
解长贵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欣慰。操作间里,暖气依旧很足,玻璃窗上的冰花渐渐融化,变成水珠顺着窗沿滑落,窗外的雪花还在飘落,落在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像是在为这段师徒传承的故事,铺上了一层洁白的底色。
夜色渐深,交流中心的灯还亮着。李浩坐在操作台前,翻开食谱,在“雪花鸡淖”那页的空白处,用红笔写下了一行字:“用心待食材,用情感待人,方为料理之道。”字迹虽然稚嫩,却透着股坚定的力道,像一颗种子,在华夏料理的传承土壤里,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