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慕晴就蹲在灶房门口啃窝头,布包搁在膝盖上,手指悄悄往夹层里掏了掏,摸出一小包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牛肉干。她低头吹了口气,嘀咕:“昨儿还说要压惊,今儿就给你来个大的。”
她把窝头塞进嘴里,三两下咽下去,拎起扁担往粮站走。江砚洲照例在村口查岗,军装笔挺,背影跟根电线杆子似的戳在那儿。
她走近了,也不打招呼,直接把手里的油纸包往他上衣口袋里一塞,动作利落得像塞传单。
“拿去。”她说。
江砚洲一僵,低头看胸口鼓起一块,伸手想掏出来。
“别装清高。”她抬脚踹了下他鞋尖,“我空间里多的是,不吃拉倒,回头我喂狗。”
他手停在半空,喉结动了动,没再掏,只低声道:“……谢了。”
“谢啥,又不是给你绣荷包。”她翻白眼,“再说了,你昨儿不是说要陪我种菜?菜地离粮站八丈远,你站这儿当门神,谁给我搭棚子?”
他抿了下嘴,耳尖慢慢红了:“等会儿就去。”
“等会儿?”她冷笑,“等会儿黄花菜都凉了。你要是敢放我鸽子,我就把你那破军大衣拿去补裤裆。”
他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手指在口袋边缘轻轻捏了一下,又迅速收回去。
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喂,别偷偷藏起来,我可看见你昨晚在柴房外啃东西了。”
他整个人一震,眼神猛地盯过来。
“别瞪我。”她咧嘴一笑,“我又不是告密的,就是提醒你——下次躲远点,别让民兵队当你是偷粮的。”
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话,只把军装领口扣子往上拽了拽,遮住那点藏不住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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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江砚洲坐在床沿,屋里灯没点,只有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床头那包牛肉干上。他没舍得拆油纸,就这么盯着看了半宿。
后来实在熬不住,才轻轻打开,撕下一小条放进嘴里。肉干韧,越嚼越香,还带着点说不清的暖意,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里。
他闭了闭眼,又撕下一小条,没吃,而是摊开手帕,一片片放进去包好。最后连油纸都折得整整齐齐,塞进枕头底下。
他翻开日记本,笔尖顿了顿,写下一行字:
“她说多的是……可我怕吃完了,她就不给了。”
写完,合上本子,躺下,手却还搭在枕头边,指尖压着那包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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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慕晴刚走到菜地,就看见江砚洲蹲在田埂上,手里拎着个破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这是啥?”她凑过去。
他没抬头,把布袋往她面前一递。
她打开一看,是一堆野山枣,红艳艳的,个头不大,但看着新鲜。
“你从哪捡的?”她挑眉,“别是偷摘的吧?回头队长找上门,我可不替你顶缸。”
他还是不说话,只从兜里掏出一叠纸条,递给她。
她接过来一看,全是他写的:“注意保暖”“少吃凉的”“鞋湿了记得换”……字丑得像狗爬,背面却都画着一棵树,树下标了个叉,旁边还写了个“三”。
“啥意思?”她问。
“第三棵。”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我绕了三圈才摘够。”
她愣了。
原来他不是顺路捡的,是专门去摘的。
她低头翻着那些纸条,忽然笑出声:“你早画好了?就等着换我牛肉干?江砚洲,你可真够算计的。”
他没否认,只看着她。
她把最后一片牛肉干从布包夹层里掏出来,晃了晃:“行,换就换,但下回得带两袋。”
他接过,手指擦过她掌心,飞快地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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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她蹲在地头挖土,手腕上的银镯忽然一热。
她不动声色地摸了下,镯子表面闪过一丝微光,墙角“叮”地弹出一张小纸条:
【双向心意值达标,赠草莓种子三粒,备注:冬天也能红,记得藏好。】
她差点笑出声,赶紧把种子塞进布包最里层,顺手摸出一颗蜜薯,往嘴里塞了一小块,甜得眯起眼。
正嚼着,抬头一看,江砚洲又站在院外,手里拎着水桶,说是来帮她挑水。
她没动,只把剩下的蜜薯往他手里一塞:“压惊专用。”
他低头咬了一口,腮帮子动了动,忽然说:“你给的……都甜。”
她耳尖一热,扭头假装挖土:“谁要你夸?又不是没吃过糖。”
“我没吃过。”他声音很轻,“以前没人给。”
她手里的锄头顿了一下。
他却已经转身去井边打水,背影挺直,像棵老松树。
她盯着他后脑勺看了两秒,忽然从布包里又摸出一颗蜜薯,塞进自己嘴里,狠狠嚼了两下,嘀咕:“这人……怎么一句话能噎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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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收工,她刚进屋,就发现窗台上多了个东西——是她早上给他的那包油纸,重新折过,四四方方,角对角,像部队叠被子。
她打开,里面是那包牛肉干,少了一小块,其余整整齐齐码着,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还是丑,但工整多了:
“留着。下次还能换山枣。”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久,忽然笑出声,把纸条塞进布包,跟草莓种子放一块。
“行啊你,还学会存档了?”她自言自语,“下回我塞辣根,看你敢不敢留。”
话音刚落,银镯又烫了一下。
墙角弹出新纸条:【建议加量不加价,宿主,你笑得太甜,空间要胀了。】
她赶紧捂住手腕,瞪着那行字:“闭嘴!再说话明天给你种白菜!”
正闹着,院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江砚洲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粗瓷碗,里面是碗热腾腾的野菜汤。
“队长家分的。”他说,“你早上没吃几口。”
她看着那碗汤,又看看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放那儿吧。”她低头,“我待会儿喝。”
他没走,站在那儿,手还端着碗。
她抬头瞪他:“杵着干嘛?又不是没长腿。”
“你喝完。”他说,“我看着。”
“谁要你看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嗯。”他不动,“你喝完,我再走。”
她气笑了,端起碗,“碰”地放在桌上,拿起勺子就喝。汤烫,她吸着气,喝得飞快。
他盯着她,直到她把最后一口喝完,才接过碗,转身要走。
“江砚洲。”她忽然叫住他。
他回头。
她从布包里摸出那包重新包好的牛肉干,扔过去:“接着。”
他接住,没说话。
“下回换别的。”她说,“山枣太酸,我要甜的。”
他点头,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亮了。
她摆摆手:“走吧走吧,再不走天都黑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
她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从兜里摸出颗野山枣,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