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莉在无数道或惊愕、或审视、或隐含敌意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走向会议桌。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了林繁星旁边的空位，沉默地坐了下来，好像自带一个冰冷的屏障，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隔绝开来。
刘鹏飞继续说着关于团结协作、应对危机的大局言论，但台下恐怕没几个人能真正听进去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新来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顾问”身上。
尤其是之前那些对叶炀发难的高层，此刻看向凌莉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敌意。
让一个极度危险的、立场不明的、甚至可能怀有仇恨的“实验体”加入tL？这简直是引狼入室！
会议终于在一种极其诡异和紧绷的气氛中结束了。
刘鹏飞刚宣布散会，几个高层就立刻围了上去，显然想要问个明白。
而另一边，林繁星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意外的举动。
她完全无视了那些投来的敌意目光，假装没看到凌莉那副“离我远点”的冰冷气场，竟然直接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凌莉的手腕。
凌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地想挣脱。
但林繁星却抓得很紧，她的脸上完全不见往日的恬静和羞涩，反而洋溢着一种……近乎灿烂的热情和兴奋？
“走！凌莉！我带你去参观基地！”
林繁星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不容拒绝的活力。
“食堂的草莓慕斯很好吃！训练场的模拟系统也很有意思！还有还有，后面的花园虽然不大，但这个时候应该开花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拉着还有些懵的凌莉站起身，就朝着会议室门外走去。
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刚刚认识一个危险的陌生人，倒像是拉着一个失散多年的好友去逛街。
叶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容易害羞、说话轻声细语的林繁星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主动？甚至有点“霸道”？
凌莉显然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习惯了冷漠、威胁、战斗或者被无视，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的亲近和热情，让她完全不知所措。
被林繁星半拉半拽地拖着走，身体僵硬，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霜表情似乎都出现了一丝裂痕，看起来竟然有点……呆萌？
两个女孩，一个热情似火、笑容灿烂，一个冷若冰霜、一脸茫然，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就这样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拉拉扯扯地消失在了会议室门口。
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包括叶炀在内，都半天没回过神来。
刘鹏飞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被严肃的表情取代，继续应付着身边那群焦头烂额的高层。
叶炀挠了挠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对着李凌耸耸肩：“……女人是最难理解的生物。”
李凌点了个赞，表示认同。
林繁星拉着凌莉，一路穿行在tL基地错综复杂的走廊里，最终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露天训练平台。
这里视野开阔，暂时没有人使用，只有微风拂过。
停下脚步，林繁星松开了手，脸上那副强装出的灿烂笑容渐渐收敛，变回了凌莉更熟悉的、带着关切和认真的神情。
她转过身，紫色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凌莉，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好奇：
“凌莉，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说服了你？你怎么会同意加入tL？”
这简直是她能想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昨天还恨意滔天、誓要复仇的人，今天就成为了“队友”？
凌莉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平台边缘，望着远处基地的景色，灰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沉默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锐利：
“我没有放下仇恨。”她首先清晰地否定了这一点，“一点都没有。”
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意味：
“说得好听一点……是勉强自己，暂时换个方式存在。”
“说得不好听一点……”她转过头，看向林繁星，眼神里透着一丝罕见的迷茫和疲惫，“……大概是走投无路了。”
这个回答让林繁星怔住了。走投无路？
凌莉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继续平静地解释道：
“基里艾洛德人那里，回不去了。背叛者的下场只会比实验体更惨。独自一人……面对整个tL甚至更多未知的敌人？”
她摇了摇头。
“仇恨需要力量来支撑，而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的程度。”
“而且……”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仿佛想起了什么。
“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复仇之后，才是真正的空虚。我……暂时还不知道那之后该去哪里。”
她没有提李晓月，也没有提那盘饺子，但林繁星敏锐地感觉到，那“有人”和那段经历，绝对是促使凌莉做出这个艰难决定的关键因素。
“所以，”凌莉总结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却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留在这里，至少暂时有一个‘身份’，有一个能获取资源和情报的地方。也能……更近距离地看着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人。”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合作是假，伺机而动或许才是真。
林繁星听完，心中百感交集。她明白了，这不是妥协，更像是一场危险的卧底，或者说是一种绝望下的权宜之计。
凌莉的心，依然被仇恨填满，只是她选择了一条更曲折、也更艰难的路。
“这条路会很危险。”林繁星担忧地说，“tL里很多人并不信任你。”
“我知道。”凌莉毫不在意，“我也不需要他们的信任。”
“但我信任你。”林繁星突然说道，语气坚定，“无论你因为什么原因留下，我把你当朋友，当家人。如果你需要帮助，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都在。”
凌莉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纠结了一下。
她没有回应这份承诺，只是微微偏过头，再次望向远方，良久，才极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