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异乡“嫌犯”的被捕,暂时转移了部分集中在姒月身上的压力,但也让联盟内部的紧张气氛达到了顶点。舆论几乎一边倒地认为,就是这些来自西方的“妖邪”用星辰诅咒害死了大巫祝,盗走了玄圭。
后下令严加审讯,务求找到玄圭下落。
然而,姒月和伊娜却觉得疑点重重。若真是这些仓皇逃亡、连基本生存都困难的异乡人所为,他们如何能突破守卫森严的观星台?如何能不留痕迹地杀死大巫祝?那诡异的、毫无外伤的死亡方式,绝非寻常手段。更重要的是,玄圭对他们有何用处?
“内部必有接应。”姒月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而且,师父的死法……我翻阅了师父留下的所有巫医笔记,都找不到类似记载。那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侵蚀。”
她想起师父生前正在研究的几个古老禁术,其中涉及精神与生命能量的转移,但都语焉不详。师父曾警告她,有些力量,触及神鬼领域,非人力可驾驭。
“瑶司考的那块泥板,”伊娜用生硬的语言提醒,“上面的符号,有‘束缚’、‘转移’的意思。”
姒月心中一动。难道师父的死,与某种失传的、源自西方的星辰秘术有关?
下一科“观星”即将开始。负责此科的是巫咸氏的长老,一位沉默寡言、双眼仿佛能洞穿虚空的老者。考核内容是在夜晚辨识星象,推演未来三日的天气变化,并解读特定星宿移动可能预示的吉凶。
这对伊娜而言,是优势最大的科目。她的泥板星图,代表着巴比伦数百年的天文观测结晶,其精确度和系统性远超此时中原的星象学。
但此刻,她们已无心备考。必须在审讯结果出来前,找到能证明那些异乡人并非真凶,或者至少揪出内部奸细的证据。
姒月决定冒险一搏。她想起治水科考核时,通过反推洪水痕迹判断入侵路径的方法,或许可以用于观星台。师父死后,观星台一直被封锁,但她是大巫祝的亲传弟子,对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
夜深人静,姒月利用自己对部落巡逻路线的熟悉,带着伊娜避开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被封禁的观星台。
高台之上,夜风呼啸,比别处更添几分阴冷。祭坛依旧保持着那日的模样,只是师父的遗体早已移走,地面上那星辰诅咒的粉末痕迹,也被小心翼翼地用石灰圈了起来,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伊娜一踏上观星台,就感到怀中泥板传来一阵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她心中惊疑,将其取出,只见在清冷的月光下,泥板上某些代表行星轨迹的符号,似乎与天空中星辰的位置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发出极淡的微光。
“这里……星辰的力量,很异常。”伊娜低语,她凭借对星空的敏感,能感觉到此地空间的某种“扭曲”感,仿佛曾被一股强大的、不属于自然的力量撕裂过。
姒月则伏低身体,如同寻找猎物的母豹,仔细检查着祭坛周围每一寸石缝。她不相信毫无痕迹。师父不可能毫无反抗。
在祭坛背面一处极其隐蔽的、常年被阴影笼罩的石缝里,她的指尖触到了一小片不同于岩石的、柔软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用骨针将其挑出——那是一小片被勾丝了的、极其珍贵的紫色丝绸碎片。这种颜色的丝绸,并非寻常贵族所能享用,通常只用于最高等级的祭祀礼服,或者……由极少数地位尊崇的女性所穿戴。
姒月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一个人——司考**瑶**。瑶在重要典礼时,曾穿过一件绣着凤鸟纹的紫色深衣!
难道内奸是她?
就在此时,伊娜忽然拉住姒月,指向观星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栏杆。那里,有一小片暗红色的污渍,已经干涸发黑,若不仔细看,几乎与石头的颜色融为一体。那不是血,而像是……某种朱砂混合了其他矿物颜料的痕迹。
姒月凑近嗅闻,一股极淡的、带着腥气的异香残留。她认得这种味道,是某种生长在极西险峻山崖上的“梦魇花”的花粉,少量使用可致幻,过量则能侵蚀心神,令人陷入永恒的沉睡——特征与师父的死状高度吻合!
这花粉需要特殊的容器保存,且调制不易。拥有它,并能将其带入观星台的人……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瑶。
然而,就在她们以为接近真相时,下方营地突然传来巨大的骚动!火光四起,人声鼎沸,夹杂着惊恐的呼喊。
“不好了!那两个西夷犯人……死了!”
“看守说……他们突然发狂,互相攻击,然后就……断气了!”
“是灭口!一定是同党灭口!”
姒月和伊娜趴在观星台边缘,向下望去,只见关押犯人的石屋外围满了人,气氛恐慌。
灭口?姒月心中冰凉。对手的动作太快了!唯一的活口,就这么没了。她们刚刚找到的线索,瞬间失去了直接对证的可能。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姒月拉起伊娜。她们此行已是冒险,如今犯人突然死亡,若被人发现她们曾潜入观星台,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沿着原路迅速撤离,回到帐篷时,心仍在狂跳。
线索似乎指向瑶,但一切都缺乏最关键的、能将一切串联起来的铁证。瑶位高权重,仅凭一片丝绸和推测,根本无法撼动。而唯一的活口证人,已惨遭灭口。
“他们……不是凶手。”伊娜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悲伤和肯定,“他们……和我一样,是逃难的人。没有……那种力量。”
姒月看向她,明白伊娜的意思。那些被抓的异乡人,很可能只是替罪羊。真凶依然隐藏在联盟内部,地位崇高,并且正在密切关注着她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可以掐断任何可能暴露的线索。
“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网。”姒月握紧了那片紫色丝绸和沾染花粉的布块,眼神却愈发坚定,“但既然他们如此害怕我们查到瑶,恰恰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