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自混沌归来已有百年,他并未立刻闭关消化此番开天辟地、演化万界的感悟,而是将心神沉入对蓬莱仙岛、对座下弟子、乃至对整个洪荒新格局的审视之中。
混元大罗金仙的圣念,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笼罩着整座仙岛。他“看”到,孔宣于五行峰顶闭关,五色神光流转不息,与岛上充沛的先天五行灵气交感,隐隐有演化一方微缩五行世界的趋势,其修为已至大罗巅峰,对五行法则的领悟愈发精深,只差一个契机,便可尝试斩尸。
他“看”到,羽翼仙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线,在蓬莱上空乃至周边北冥之海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穿梭,体悟着阴阳极速与虚空穿梭之妙,其身法已臻化境,对阴阳遁术的理解独步洪荒,同样卡在了大罗圆满的关口。
他“看”到,六耳猕猴并未安分待在岛上,而是凭借着九转金身决小成的强横肉身与天赋神通,时而潜入北冥深海与洪荒巨兽搏杀,时而聆听洪荒各处强者论道、劫运变化,在实战与聆听中打磨肉身、明辨因果,修为虽稍逊两位师兄,却也扎实地迈入了大罗后期,战斗经验极其丰富。
他还“看”到,玉辰、玉明两位童子将问道宫打理得井井有条,青芝等四位药园童子将混沌药园照料得生机勃勃,岛上其他点化的精灵、收留的水族也在安稳修行,整个蓬莱仙岛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道韵盎然的景象。
“根基已固,气象已成。”林玄心中欣慰。然而,他更深知,洪荒如今万界朝宗,本源雄厚,看似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黄金盛世,但大道无穷,混沌无涯,眼前的平静之下,未必没有潜流暗涌。自己以力证道,成就混元,前方的路并非终点,而是新的起点。那无尽混沌之中,定然隐藏着更多未知的奥秘与挑战。
“是时候了。”林玄心中默念。他感应到自身对力之大道、混沌大道的领悟,在开天与观摩万界演化后,已达到了一个暂时的瓶颈。闭门造车已难有寸进,需得效仿昔年游历洪荒一般,深入那更加浩瀚、也更加危险的混沌海,去亲身体验那最本源的混沌法则,去寻找属于混元大罗金仙之上的机缘。
然而,此番远行,非同小可。混沌之中,时间无序,空间错乱,危机四伏,归期难料。蓬莱道统初立,弟子门人尚需指引,洪荒大势亦在微妙变化之中,需得有所安排。
这一日,林玄心念一动,一道平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的道音,清晰地在蓬莱仙岛每一位生灵的心神深处响起:
“三日之后,吾将于问道宫前,宣讲混元大道,阐释力之根本,混沌玄机。岛上有缘者,皆可来听。”
道音传下,整个蓬莱仙岛瞬间寂静,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圣人讲道!尤其是混元大罗金仙宣讲自身根本大道,这是何等罕见的机缘!
孔宣自五行峰顶睁开双眼,五色神光内敛,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羽翼仙化作人形,落在问道宫前,神色肃然。六耳猕猴一个筋斗从北冥海中翻出,抖落一身水珠,抓耳挠腮,兴奋难耐。便是玉辰、玉明、青芝等童子,以及岛上诸多精灵、水族,也都纷纷放下手中之事,满怀虔诚地朝向问道宫方向礼拜。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问道宫前,那片广阔的广场之上,早已聚满了岛上的生灵。孔宣、羽翼仙、六耳猕猴居于最前,其后是玉辰、玉明及四位药园童子,再后方则是各类点化精灵、水族首领,甚至一些灵智已开、慕名前来听道的仙禽异兽,密密麻麻,却鸦雀无声,秩序井然。
朝阳初升,紫气东来。问道宫宫门无声开启,林玄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宫前的云床之上。他依旧是那副朴素道袍的装扮,面容平和,目光深邃如宇宙星空,周身并无迫人圣威,却自然流露出一种与道合真、超然物外的无上气度。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目光扫过下方众弟子与生灵,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大道纶音,直接响彻在每一个听道者的元神深处,直指道心。
“大道无名,强名曰道。道之显化,可为力,可为混沌,可为万物。”林玄开篇明义,并未直接讲述高深神通,而是从最本源的“道”与“力”的关系说起。
“力者,非仅拳脚兵戈之蛮力。天地运转,星辰轨迹,是为力;万物生长,四季轮回,是为力;因果循环,命运交织,亦为力!力,乃一切变化之因,一切存在之基!感悟力之大道,便是感悟这天地万物运行、生灭、变化的根本规律与推动之源!”
他阐述混沌:“混沌者,非空无死寂。乃万物未形,万法未显之初始状态,蕴含无穷可能,是一切之母,亦是一切之终!混沌非无序,乃是一种至高的、包容一切的秩序!明悟混沌,便可窥见法则生灭之奥妙,乃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重构法则!”
接着,林玄结合自身修行与开天感悟,开始深入讲解力之大道与混沌大道的种种玄妙。他讲力量的刚柔并济、动静转换、聚散无常;讲混沌的化生万物、归墟一切、包容与演化的辩证关系。他并未传授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是引导听道者去思考、去感悟力量与混沌的本质。
讲到精妙处,林玄并指如笔,在虚空中轻轻划动。指尖过处,道韵显化:时而演化开天辟地、清浊分判的宏大景象;时而演示星辰生灭、沧海桑田的岁月之力;时而展现微观世界,粒子生灭、能量流转的细微之力;时而勾勒混沌翻涌,从无序中孕育秩序,又从秩序中回归混沌的玄奥过程。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整个问道宫广场被浩瀚的道韵笼罩,听道者如痴如醉。孔宣周身五色神光不由自主地流转,与老师阐述的五行生克、力量转化之道相互印证,以往许多晦涩之处豁然开朗。羽翼仙仿佛看到了一条超越速度极限、融于阴阳、遁入虚无的大道坦途。六耳猕猴对肉身力量的运用、对因果劫力的感应更加敏锐。即便是玉辰、玉明等童子,也对调理灵气、维系阵法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场讲道,持续了七七四十九日。
当最后一道道音落下,林玄缓缓收声。广场上众生灵依旧沉浸在大道余韵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良久,众人才陆续回过神来,纷纷伏地拜谢:“谢老师(圣人)传道之恩!”
林玄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三位亲传弟子身上,语气转为肃穆:“讲道已毕,尔等各有所得,当好生体悟,勤加修持。大道之路,漫漫修远,终究需自身上下求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吾感自身道途,已至一瓶颈,闭门潜修难有寸进。故,不日将离岛,前往天外混沌深处游历,探寻更高层次的大道机缘。”
此言一出,孔宣、羽翼仙、六耳猕猴皆是一惊,抬头望向老师,眼中充满关切与不舍。混沌深处,凶险莫测,即便是圣人,亦不敢言万全。
“老师,混沌凶险,弟子愿随行侍奉!”孔宣率先开口,神色坚定。
“弟子亦愿往!”羽翼仙与六耳猕猴齐声道。
林玄看着三位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摇了摇头:“尔等心意,吾已知之。然混沌之行,非汝等眼下修为可涉足。强行跟随,非但无益,反成拖累。留守蓬莱,精进道行,守护道统,亦是尔等职责与机缘。”
见弟子们神色黯然,林玄语气缓和道:“蓬莱乃吾之道场,亦是尔等根基。吾离去后,岛上一切,由尔等共同执掌。” 他看向孔宣,“孔宣,汝为大师兄,修为最高,当总揽全局,遇事多与师弟商议。” 又看向羽翼仙与六耳,“尔等需辅助师兄,守护仙岛,约束门下,不可懈怠。”
“弟子谨遵师命!”三人知此事已定,恭敬应下。
林玄又取出三枚非金非玉、蕴含他一丝圣念与本源之力的令牌,分别赐予三人:“此乃蓬莱令,持之可调动岛上先天混沌大阵部分威能,危急时刻,亦可相互感应,或向为师传递讯息。然需慎用,非生死存亡、道统危急之关头,不得轻动。”
接着,他看向玉辰、玉明等童子,以及岛上众生灵:“尔等亦需恪尽职守,勤修不辍。蓬莱安宁,皆有功果。”
最后,林玄沉吟片刻,对孔宣道:“吾离去后,若洪荒有变,或尔等遇难以决断之事,可往万寿山五庄观,寻镇元子道友商议。吾已与他有过交代。”
安排妥当一切,林玄挥了挥手:“都散去吧。好生修行,勿负韶光。”
众弟子与生灵再次叩拜,方才怀着激动、不舍与沉甸甸的责任感,陆续退去。
林玄独坐云床,望着灵气氤氲、祥和安宁的蓬莱仙岛,目光穿透虚空,仿佛已看到了那无尽混沌深处的波澜壮阔与未知挑战。
“混沌……希望此行,能有所获。”他轻声自语,身影渐渐淡化,融入身后的问道宫中,开始为混沌之行做最后的准备。蓬莱仙岛,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空气中,却多了一丝离别的凝重与对未来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