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还沉在浓墨里,只有廊下的灯透过窗纱,在窗上投下一点昏黄的光晕。
玄熠刚撑着手臂坐起身,身侧的锦被便轻轻动了动,渊阙半睁开眼,长睫沾着困意,含糊地哼唧一声:“阿熠,去哪?”
玄熠动作一顿,指尖下意识抚过渊阙露在被外的肩头,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微凉的肌肤。
他喉间轻滚,声音放得极柔:“还早,再睡会。”说着,他俯身揉了揉渊阙乱糟糟的发顶,指腹蹭过温热的耳廓,“等我上朝回来,乖。”
渊阙的眼睛又阖了回去,鼻尖轻轻蹭了蹭玄熠的掌心,像只黏人的猫,困倦的声音裹在被褥里,软得发糯:“好。”
玄熠看着他很快平稳的呼吸,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生怕动静大了扰了他。
临到帐边,又回头叮嘱,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备好的温粥食盒上:“起来记得让小厨房热了早饭吃,别又空腹喝药。”
屋内的人没应声,只含糊地“唔”了一声,玄熠这才放心,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向外间。
殿门推开时,冷风裹着晨露的气息钻进来,他拢了拢衣襟。
不多时,马车停在太极殿外,玄熠整理了一下蟒袍,握着朝笏走下车。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光穿透晨雾,落在殿檐的琉璃瓦上,映出淡淡的金光。文武百官已在殿外列队,见他走来,纷纷拱手行礼:“参见摄政王殿下。”
玄熠抬手虚扶,声音不容置疑的沉稳:“无需多礼,随本王入殿吧。
“陛下驾到——”内侍监总管的唱喏声穿透晨雾,殿内文武百官齐齐转身,玄色官袍与绯色朝服如水纹般起伏,跪拜声整齐划一:“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策在龙椅上落座,指尖轻叩扶手上的云纹浮雕,目光扫过阶下:“众卿平身。”
“北疆急报,蛮族铁骑已突破边境防线,眼下正朝着主城方向推进,好些村落已遭攻打,百姓和戍边士兵都在苦战!”
玄策将手中军报重重拍在御案上,他目光锐利如刃,直直看向阶下的玄熠,声音带着沉重:“摄政王,你久镇北疆,对那边关地形、蛮族战法最是熟悉。”
话音稍顿,他抬眼扫过殿内垂首而立的众臣,龙椅上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沉声问道:“如今北疆告急,国门将破,不知众爱卿,谁愿领兵出征,替朕前往北疆,扫平敌寇、护我山河?”
话语落下,殿内鸦雀无声,唯有殿外风卷旌旗的声音隐隐传来,更添几分紧迫感。
御案前的寂静刚漫开片刻,户部尚书便从群臣队列中快步走出,宽大的官袍随着躬身的动作垂落,双手交叠按在青砖上,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恳切:“启禀皇上!臣以为,当前局势下,摄政王实乃领兵出征的最佳人选。”
他微微抬头,目光扫过殿中众人,继续奏道:“摄政王手握兵权,又曾数次领兵平定边患,不仅用兵如神,更能震慑军中将士;且其与北疆将领素来熟悉,调度起来事半功倍。若由摄政王挂帅,定能以最快速度稳定北疆战局,护我大境周全!”
户部尚书的话音刚落,殿内瞬间起了骚动。紧接着,几位武将率先出列,甲胄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齐声躬身:“臣等复议!摄政王善战且威望卓着,北疆之战非他莫属!”
随后,文官队列中也有不少人上前一步,拱手附和:“启禀皇上,摄政王既懂军务又知民心,由他领兵,既能安抚戍边将士,也能让朝中百姓安心,确是最佳人选!”
一时间,“臣复议”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便响彻大殿,连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官员,也纷纷点头认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站在殿侧的摄政王,满是期待。
玄策抬手压了压殿内此起彼伏的复议声,目光从群臣身上收回,最终落在始终静立一旁的摄政王身上。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上的军报,缓缓开口问道:“摄政王意下如何?眼下北疆军情紧急,若你愿出征,就即刻启程。”
摄政王闻声上前一步,玄色蟒袍在烛火下泛着暗纹光泽,他微微躬身,姿态不卑不亢,声音沉稳如钟:“臣,遵旨。“
刚还在想找什么理由怎么去北疆呢。
玄策闻言,紧绷的眉峰稍稍舒展,指尖停下敲击的动作,最好是有去无回,玄策垂下着眼,嘴角勾着一抹极淡的弧度,可那眼底深处,却没有半分温度。
玄策将茶杯重重搁在御案上,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他从御座上缓缓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台阶,:“既已定下人,无事就退朝。”
随着这五个字落下,殿外的太监高唱一声“退朝——”,绵长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群臣纷纷躬身行礼,待玄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屏风后,才缓缓直起身,各自交换着眼神,缓步退出殿外。
他拿起银筷拨了拨粥碗里的莲子,眉头微挑,看向一旁侍立的小厮,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询问:“你家王爷还没回来吗?”
小厮连忙上前半步,双手垂在身侧,腰弯得更低了些,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笃定:“回珩王,按照往常上朝的时辰,这会儿宫门那边该散朝了,王爷骑马回府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想来应该快回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早王爷出门时,特意叮嘱小的,“让您不用等他,先吃早饭。”
渊阙闻言,握着银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轻将筷子搁在青花筷架上,动作放缓了几分,语气也褪去了先前的散漫,多了丝温和:“既然他快回来了,那就等他一起吃吧。”
他抬手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目光落在那碗还冒着轻烟的莲子粥上,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暖意:“左右也不差这片刻,热乎饭还是要两个人一起吃才香。”
说罢,他便往后靠了靠,指尖随意搭在桌沿,不再动桌上的吃食,只静静等着摄政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