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曦的崩溃并未在船舱内引起太大的波澜。对于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来说早已习惯了这位前瑶池圣主的失魂落魄。只有林婉儿在看到姚曦那彻底失去光彩的眼眸时心中没来由地一紧。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姚曦身上某种重要的东西被彻底抽走了。那种感觉就像一尊精美的瓷器虽然外形还在但内里已经布满了无法修复的裂痕，随时可能化为齑粉。这个男人又用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摧毁了一个强大的灵魂。林婉儿垂下眼帘将手中的茶杯又扶正了几分，动作愈发的小心翼翼。
顾长风没有再理会瘫软在地的姚曦。对他而言这场“教学”已经结束了。目的也已经达到。他要的不是一个心怀不甘随时可能反噬的藏品。他要的是一个从灵魂深处都对他感到恐惧与敬畏的工具。很显然姚曦现在已经很“合格”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角落。那里花宗宗主云韵正将自己缩成一团，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钟鸣虽然对其他人没有影响，但同为“阶下囚”的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姚曦身上那股道心崩毁的绝望气息。她不知道姚曦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那一定比死亡还要可怕。下一个会是自己吗？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噬咬着她的内心。
顾长风看着她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在怕什么？”他开口问道。
云韵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金色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瞳孔。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本帝暂时还不想杀你。”顾长风的语气很平淡。“你的价值还未完全体现。”
云韵闻言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的恐惧。价值？自己的价值是什么？是那一身天仙境的修为？还是花宗宗主的身份？又或者……是那个已经覆灭的云岚宗？
“本帝对你的过去有点兴趣。”顾长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特别是那个叫云岚宗的地方。”“等到了加玛帝国你带本帝去看看。”“本帝想知道是怎样的一片水土才能养出像你和那个叫萧焱的蝼蚁一样‘有趣’的人。”
轰！云韵的脑海一片空白。他……他要去云岚宗的废墟？他要去那个承载了她所有青春、荣耀、痛苦与悔恨的地方？他要做什么？以这个恶魔的行事风格他绝不是去凭吊怀古的！他是要去鞭尸！他要将那个叫萧焱的少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都彻底抹去！一想到那片熟悉的山门，那被大火烧成焦炭的宗门大殿，那早已荒草丛生的演武场，可能会在这个男人的弹指间化为虚无，云韵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不……不要……”她下意识地哀求出声。
“哦？”顾长风挑了挑眉，“你在拒绝本帝？”一股冰冷的宛如实质的杀意瞬间笼罩了云韵。
云韵的身体如坠冰窟。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竟然在拒绝这个掌控着她生死掌控着一切的恶魔。“我……我不是……”她慌乱地想要解释。
“罢了。”顾长风却挥了挥手似乎失去了与她交谈的兴趣。“你没有拒绝的资格。”“带路或者死。”“你自己选。”
又是选择题。一道根本没有选项的选择题。云韵的脸上血色尽褪。她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挂着淡漠笑容的男人，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熄灭。她知道自己没得选。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亲手将自己最珍视的过去彻底碾碎。
就在船舱内的气氛压抑到极点时。主控室内一直沉默的厉无生突然发出了警示。“主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与不解。“前方航线出现异常能量波动。”“这种能量不属于此界任何一种已知的法则体系。它……很奇怪。”
“哦？”顾长风的注意力终于从玩弄人心的游戏中转移了出来。他知道正戏要开始了。他神念一动，眼前的虚空便浮现出一副清晰的画面。那是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原始山脉上空。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蓝色的类似于电磁波纹的东西正在无规律地扩散扭曲。这些波纹与苍玄界的天地法则格格不入。它们相互碰撞相互排斥形成了一片极其混乱的能量场。
“有点意思。”顾长风看着这幅景象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好奇。这就是那个“非原生天命之子”的手笔么？科技文明的力量？
他将目光转向了刚刚归顺的孔雀希。“你来看看。”他命令道。
孔雀希不敢违逆，强撑着站起身走到顾长风身边。当她看到那片混乱的能量场时，那双空洞的凤眸也出现了一丝波澜。“这是……”她蹙起眉头，以她准仙王的见识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力量。“这是一种纯粹的‘理’的力量。”“它不依赖于天地灵气，不遵循大道法则。它有自己的一套运转逻辑。”“很……霸道。”孔雀希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霸道？”顾长风闻言轻笑一声，“在本帝面前也配称霸道？”他伸出手指尖一缕灰蒙蒙的鸿蒙之气萦绕而出。他对着那片由神念投影出的混乱能量场轻轻一点。
嗡！在鸿蒙之气接触到那蓝色波纹的瞬间。那片原本混乱狂暴的能量场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火焰瞬间偃旗息鼓。所有的蓝色波纹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更至高更本源的“理”强行抚平同化。
“看到了么？”顾长风收回手指淡淡地对孔雀希说道。“所谓的霸道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更霸道的。”“在这世间唯一的‘理’就是本帝。”
孔雀希看着那片恢复了平静的虚空，又看了看身旁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她修行亿万载，所见所闻皆在天道之内，可眼前这诡异的蓝色波纹与顾长风指尖的鸿蒙之气，一个在道外，一个在道上。这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她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对的。在他的面前任何法则任何力量都只是笑话。
“厉无生。”顾长风再次开口。“将神舟的探查法阵开到最大。”“锁定那片能量场的源头。”“本帝要看看这只躲在暗处的老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主人！”厉无生恭敬地应道。
下一刻，整艘黄金神舟的船体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原本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华瞬间内敛，仿佛一头苏醒的巨兽收敛了气息。紧接着，船身之上，无数密密麻麻、繁复到极致的古老道纹逐一亮起，如同银河星辰被同时点燃。这些道纹不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化作流淌的光之脉络，将神舟的无上威能汇聚于一点。
一股股无形的波动化作一张层层叠叠、笼罩天地的巨网，朝着那片遥远的魔兽山脉笼罩而去。这并非简单的神念扫描，而是太初古帝族用无数纪元积累打造的终极探查法阵。第一层波动，是因果之网，追溯万物源头；第二层波动，是法则之筛，分析一切能量构成；第三层波动，是时空之镜，映照过去未来的每一丝痕迹。
然而，当这张足以让仙王都无所遁形的巨网接触到那片区域时，主控室内的厉无生眉头猛地一皱。他面前的光幕上，无数混乱的符号和断裂的线条疯狂闪烁，刺耳的杂音在他的神海中响起。那股科技侧的能量正在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干扰着法则的探查，仿佛是两种完全不兼容的语言在激烈冲突。
“哼，雕虫小技。”厉无生冷哼一声，双手结印，一道道蕴含着帝族秘法的指令打入法阵核心。他开始强行过滤那些无意义的“数据污染”，以修仙文明的至高逻辑，去解析那只“科技老鼠”留下的蛛丝马迹。一场来自修仙文明的顶级“侦查”与反侦察，在无声中激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