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去哪里？”他转向伊莱，将选择权再次交还给他。
伊莱抱着那盒巧克力蛙，想了想，指向门口：“想去邮局看看，给银星买点它喜欢的坚果。”
两人离开了甜蜜得几乎让人发腻的蜂蜜公爵，重新踏入寒冷的室外。伊莱抱着糖果盒子走在汤姆身侧，感受着那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他们沿着覆雪的小街向邮局走去，在经过三把扫帚酒吧时，里面传来的喧嚣和黄油啤酒的香气似乎对汤姆没有任何吸引力。佐科笑话店里传来的各种噼啪作响和尖叫声更是让他连眼神都懒得给予。
在邮局，伊莱仔细挑选了一袋银星最喜欢的猫头鹰坚果。汤姆则站在一旁，看着伊莱与邮局工作人员认真交谈的侧影，目光难辨。
离开喧闹的主街后，他们拐进了一条人群稀少的僻静街道。
雪花变得更大、更密集，如同鹅毛般无声地飘落，将整个世界渲染成一片纯净的洁白。周围的店铺早已被抛在身后，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压的咯吱声和落雪的静谧笼罩着他们。
伊莱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那晶莹的六角形冰晶在他被冻得微微泛红的掌心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迅速融化，变成一滴微小的水珠。
“你怎么不戴手套？”汤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平淡无波，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单纯的疑问。
伊莱蜷起冰凉的手指，感受着那点湿意，轻声回答：“…不想戴。”他喜欢这种直接的触感，哪怕带着刺骨的寒冷。
他们继续向前走，这条街愈发安静，仿佛整个霍格莫德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雪花落在伊莱的头发和围巾上，也落在汤姆挺阔的肩头。
就在这时，伊莱忽然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了汤姆的前面。他转过身，面对着汤姆，停下了脚步。
汤姆也随之停下，深邃的黑眸带着一丝询问落在伊莱身上。
雪花在两人之间无声飘洒，像一道朦胧的纱幕。
“哥，”伊莱仰起脸看着汤姆，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你喜欢雪吗？”
汤姆的视线扫过周围银装素裹的世界，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还好。”
伊莱脸上绽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那笑容在雪光的映衬下仿佛也带着晶莹的质感。他望着汤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是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我很喜欢。”伊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因为我觉得，哥和雪有个共同点。”
汤姆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比喻产生了一丝兴趣：“是什么？”
伊莱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喜悦和笃定。他看着汤姆，仿佛在凝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随后轻声开口。他的每个字都像一片雪花，轻柔却清晰地落在汤姆的心上。
“你们都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话音落下，街道上只剩下雪落的静谧。
汤姆怔住了。
他看着伊莱——看着少年被冻得微红却洋溢着真挚笑容的脸颊，看着那双翠绿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依赖与爱恋？看着雪花落在他睫毛上，颤动着，像蝴蝶停留。
这份直白而炽热的情感，如同最纯净的火焰，猝不及防地撞入汤姆一直用理智和冰冷构筑的世界里。
礼物？
他汤姆·里德尔，一个从阴暗孤儿院爬出来的、追求力量的存在，怎么会是…“礼物”？
这简直荒谬。
可看着伊莱那双眼睛，听着他那不容置疑的语气，汤姆发现，自己惯常的那些冰冷剖析和价值衡量，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滞涩。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理智去解构这份情感。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雪花落满肩头，任由那句“礼物”在耳边回荡。
似乎在他坚冰般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伊莱依旧笑着，等待着，仿佛笃定汤姆会明白，会接受这份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定义”。
在这条被白雪覆盖的、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某种冰冷而坚固的东西，似乎正在悄然融化。
伊莱虽然保持着微笑，但在他将那句“你们都是上天给我的礼物”说出口的下一秒，他突然愣了神。
笑容凝固在嘴角，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茫然和困惑。
这个对话…
这个场景…
飘雪的霍格莫德，无人的街道，站在对面的汤姆，甚至是他自己刚才说出的那句话…一切都带着一种强烈的令人心悸的既视感。
他的脑海中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荡开模糊却真实的涟漪。一些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
同样是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街道，同样只有他们两人。一个身形似乎更单薄一些的“自己”，仰着头，问着对面那个同样年轻却已然初具如今冷峻轮廓的汤姆…
那感觉如此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却又隔着厚重的迷雾，抓不住具体的细节。唯有那份残留的、带着痛楚的复杂心绪，清晰地撞击着他的心脏。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和探究的神情。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汤姆，试图从对方那双深邃依旧的黑眸中，找到一丝关于那些模糊记忆的印证。
汤姆敏锐地察觉到了伊莱的异常。伊莱那瞬间的失神和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了？”汤姆问道，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些许探究。
伊莱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不请自来的碎片。“没…没什么。”他声音有些发干，重新低下头，避开了汤姆审视的目光。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记忆？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却又那么悲伤？
他原本笃定的宣言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来自未知过去的阴影。那份他所以为的、独一无二的联结和情感，似乎并非第一次出现。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汤姆看着伊莱明显慌乱和回避的样子，黑眸中的探究之色更浓。他没有再追问，但伊莱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反应无疑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新的需要解开的谜团。
雪花依旧无声飘落，覆盖了足迹，却无法掩盖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那骤然变得微妙而复杂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