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筑基之后,吕大信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节奏。他大部分时间用于巩固境界,继续推演“金丹大道”,偶尔也会与其他师兄切磋论道。只是如今,他偶尔展露的见解,已隐隐带有一种高屋建瓴的气度,令宋大仁等人都受益匪浅。
这一日,吕大信在后山寻了处僻静溪边,并非修炼,而是取出一段质地坚硬的铁木,并指如刀,以自身精纯法力缓缓刻画。他并非炼制法宝,而是在尝试将自身对“道”的理解,尤其是关于“坚韧”、“生生不息”等意境的感悟,凝练于一枚简单的护身符箓之中。这对法力掌控和道境理解要求极高,是一种极好的修行方式。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吕大信完成最后一笔,一枚看似朴素、却隐隐流动着内敛光泽的木符在他掌心成型。他仔细端详片刻,还算满意。
正欲起身返回,却听得不远处竹林传来一阵压抑的喘息和低吼声,其间还夹杂着法术击打在硬物上的闷响。
吕大信神识微动,已感知到是张小凡。他悄然靠近,隐于竹影之后。
只见林中一小片空地上,张小凡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正将体内微薄的太极玄清道法力毫无章法地轰向一株粗壮的黑节竹。竹身被他打得砰砰作响,留下些许浅痕,但他自己的手掌已是鲜血淋漓,身体也因为法力透支和反震之力而剧烈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慢!”
“普智师父……村里大家……”
“我太没用了!”
他低声嘶吼着,像是在质问苍天,又像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显然,长时间的修炼停滞,加上深埋心底的血海深仇,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
吕大信静静看着,没有立刻现身。他知道,这是一种必然的宣泄。若强行压制,反而不好。
良久,张小凡力竭,瘫软在地,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泪水混合着血水和汗水滑落,眼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吕大信才缓步从竹影后走出。
张小凡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看到是吕大信,顿时慌了神,挣扎着想爬起来:“五……五师兄!我……”
吕大信走到他面前,没有责怪,也没有安慰,只是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流血的手,又看了看那株被打出痕迹的黑竹。
“这黑节竹,你砍了这么多年,可知它为何如此坚韧?”吕大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张小凡耳中。
张小凡茫然地摇头。
吕大信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竹身上被自己法力轰出的浅痕,又拂过旁边完好无损、泛着幽光的竹皮:“因为它每一次生长,形成竹节,都是一次对自身的束缚和锤炼。节节攀升,也节节受阻。正是这些‘阻碍’,让它将生长的力量向内凝聚,变得致密而坚硬。”
他看向张小凡的眼睛:“修行之路,亦如竹之生长。瓶颈、阻碍,并非全是坏事。它是在逼着你,将散乱的气力,将浮躁的心神,向内收束,凝练成更精纯、更坚韧的力量。”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觉得自己进展慢,心中焦灼,这力量便散了,乱了,如同无头苍蝇,四处碰壁。你若能静下来,像这黑竹承受风雨那般,坦然面对这‘慢’,将这焦灼之力化为向内打磨的耐心,或许,便能破开这层硬壳。”
说着,吕大信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平和的法力,轻轻点在那株黑竹的伤痕处。只见那坚硬的竹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那浅痕缓缓抚平,虽然未能完全恢复,却多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这不是治愈,而是吕大信以自身对“生”之意境的领悟,引导竹木本身的生机稍作勃发。
张小凡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吕大信收回手指,将方才刻好的那枚木符放到张小凡染血的手中。木符触手温润,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平静气息。
“这枚小玩意儿,戴着吧。心烦意乱时,摸摸它,想想这黑竹。路还长,稳着点走。”
说完,吕大信不再多言,转身飘然离去。
张小凡紧紧握着那枚还带着吕大信体温的木符,又抬头看向那株仿佛焕发出一丝生机的黑竹,眼中的疯狂和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思索。
他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又感受着木符传来的平和气息,第一次没有急于去处理伤口,而是就那样坐着,望着竹林发呆,但眼神,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吕大信知道,这一次的点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直接地触及了张小凡的心境。种子已经播下,能否生根发芽,还需看他自己的悟性和毅力。
而吕大信要做的,便是在这漫长的生长期内,适时地给予阳光和雨露,静待花开。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