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咯吱咯吱”的刮擦声在死寂的祠堂里格外刺耳,像直接刮在凌微的心尖上。她瞬间汗毛倒竖,睡意全无,猛地攥紧了身上温暖的斗篷——绝不能让来人发现苏清月派人来过!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反应。迅速将没吃完的点心塞进角落的蒲团底下,一把扯下斗篷,团成一团奋力扔向供桌底下最黑的角落。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咔”一声轻响——锁被撬开了!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道被月光拉长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又反手轻轻掩上门。
借着长明灯昏暗的光,凌微看清了来人——是王氏身边那个总板着脸、下手最黑的心腹婆子,李嬷嬷!她手里还捏着一根细长的铁签子。
李嬷嬷眯着三角眼,像毒蛇一样在祠堂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蜷缩在蒲团上、故意装出被惊醒模样瑟瑟发抖的凌微身上。
“三小姐还没睡呢?”李嬷嬷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假惺惺的关切,一步步逼近,“老婆子奉夫人之命,来看看三小姐反省得如何了?可知道错了?”
她的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凌微周身和附近的地面来回搜寻,显然不是真的来关心她反省进度的。
凌微心里咯噔一下,王氏果然疑心重,生怕有人偷偷接济她,竟然半夜派人来突袭检查!
她立刻挤出两滴眼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把自己伪装成惊惧交加、又冷又饿的可怜虫:“李、李嬷嬷……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这里好冷,我好饿……母亲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状似无意地微微侧身,正好用身体挡住了刚才藏点心的那个蒲团的方向。
李嬷嬷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但她显然不死心,竟开始绕着凌微慢慢踱步,眼睛像钩子一样刮过地面的每一寸砖缝,甚至还想弯腰去检查供桌底下!
凌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供桌底下那件灰鼠皮斗篷虽然颜色深,但仔细看绝对能发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咕噜噜——”
一声极其响亮、悠长的腹鸣,从凌微的肚子里爆发出来,在这寂静的祠堂里简直如同惊雷一般!
李嬷嬷弯腰的动作猛地一顿,嫌弃地皱紧了眉头。
凌微先是一愣,随即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赶紧趁机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又羞窘,把戏做足:“嬷嬷……我、我从午后就没吃过东西了……真的好饿……”
这声无比真实的“饥饿奏鸣曲”恰到好处地印证了她刚才的哭诉,完美解释了她为何睡不着(饿的),也暂时转移了李嬷嬷的注意力。
李嬷嬷直起身,脸上那审视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优越感的鄙夷。她哼了一声:“既然知道饿,就该好好反省!别再动那些歪心思,惹夫人生气!老实呆着!”
看来她暂时相信了凌微只是又冷又饿才没睡着,并没发现别的猫腻。
又装模作样地警告了几句,李嬷嬷这才揣起铁签子,转身出去了。沉重的落锁声再次响起,将凌微重新锁回一片死寂之中。
凌微瘫软在蒲团上,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心脏狂跳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幸好那声肚子叫救了她!看来以后饿肚子也不全是坏事?
经此一吓,她是彻底睡不着了。后半夜,她竖着耳朵,警惕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再不敢真正睡熟。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微亮,外面传来丫鬟仆役开始洒扫的细微声响。
她知道,白天的“惩罚”又要开始了。祠堂罚跪,不仅仅是跪着那么简单。按照规矩,她得一直跪着“反省”,除非晕倒,否则不能休息。期间还会不时有人(比如李嬷嬷)来“视察”,确保她没偷懒。
果然,辰时刚过(大概早上七点),祠堂门再次被打开。
进来的却不是李嬷嬷,而是两个面生的粗使婆子,手里端着水盆和抹布。
“夫人吩咐了,”其中一个婆子面无表情地说,“三小姐既然有力气胡思乱想,不如做些实事。把祠堂里所有的牌位和供桌都擦拭干净,心诚则灵,祖宗才会保佑您早日想通。”
凌微看着那密密麻麻、从上到下好几排的牌位,还有那巨大沉重的紫檀木供桌,眼前一黑。
这哪里是让她干活?这分明是变着法地折磨她!跪了一夜又冷又饿,现在还要她跪着擦拭这么多东西?王氏是真想把她累死在这里!
但她不敢反抗。在两个婆子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她只能咬着牙,接过冰冷的湿抹布,艰难地挪到牌位前,开始一点点擦拭。
冰冷的脏水浸透了袖口,沉重的牌位需要小心翼翼捧下来,擦完再放回去,反复起身跪下,对体力是极大的消耗。没多久,她的膝盖就疼得像针扎一样,腰酸背痛,额头冒出了虚汗。
两个婆子就站在门口看着,偶尔还冷言冷语地催促几句。
凌微心里憋着一股火,却无处发泄。她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心里把王氏咒骂了千百遍。
就在她累得手臂发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负责洒扫庭院的小丫鬟,正慢吞吞地扫着祠堂窗外的落叶。
那小丫鬟低着头,看似专心干活,却极其隐晦地、迅速地向窗内投来一瞥。
凌微认出来了,又是那个烧火丫头小禾!
四目相对只是一瞬,小禾立刻低下头,但凌微清晰地看到,她极快地、几不可查地朝着院墙东南角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便像受惊一样,赶紧抱着扫帚走开了。
凌微的心猛地一跳!
东南角?那里有什么?小禾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吗?
是另一个偷偷藏着的吃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