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带来的空间扭曲感尚未完全消散,一股混合着腐朽、阴冷与淡淡腥甜的气味便已钻入鼻息。林阳与苏沐月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一片枯木林立的丘陵背后。此地距离陨龙山谷尚有十数里之遥,是青云宗暗卫事先勘探出的、相对安全的传送落点之一。
甫一现身,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收敛气息,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之中,借助嶙峋的怪石与枯死的树木遮蔽身形。林阳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确认并无埋伏后,才将视线投向远方。
即使相隔十数里,那片地域也显得格外突兀与不祥。天空仿佛被无形的帷幕遮盖,比其他地方更加阴沉,呈现出一种压抑的铅灰色。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裂谷轮廓,隐约可见,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陨龙山谷。
“好浓烈的死寂之气。”苏沐月压低声音,黛眉微蹙。她修炼的《冰心剑魄》对气息尤为敏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山谷方向弥漫过来的,是一种万物凋零、生机断绝的衰败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一种能侵蚀玄力与肉身的诡异能量波动,想必就是传闻中的“蚀骨瘴气”。
“陨龙之地,名不虚传。”林阳微微颔首,眼神凝重。他不仅能感受到那磅礴的死气与瘴气,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巨大的裂谷范围内,空间结构似乎都有些不稳定,隐隐传来极其细微的、仿佛玻璃将碎未碎时的扭曲感。这绝非善地。
“我们靠近些,但务必小心。”林阳对苏沐月传音道。两人不再迟疑,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如同两道轻烟,借着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陨龙山谷外围潜去。
越是靠近,那股压迫感便越是强烈。空气中的蚀骨瘴气变得肉眼可见,呈现出淡灰色,如同薄纱般笼罩着山谷及其周边数里范围。地面的植被早已完全枯死,只剩下焦黑扭曲的枝干,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暗绿色苔藓,散发出阵阵腐败的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些不知名动物的惨白骨架,半掩在灰黑色的泥土中,更添几分阴森。
寻常玄修在此地,恐怕连呼吸都需要运转玄力抵抗瘴气侵蚀,实力大打折扣。但林阳与苏沐月皆非寻常之辈,林阳肉身强横,《玄天秘录》功法玄妙,对这等负面能量有极强抗性;苏沐月冰心剑魄护体,寒气自成循环,亦能将瘴气隔绝在外。饶是如此,两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前行约七八里后,林阳突然抬手,示意苏沐月停下。他们潜伏在一处陡坡的巨石之后,从这个角度,已经能够比较清晰地看到陨龙山谷的入口。
那入口宛如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两侧是高达千仞、漆黑如墨的陡峭崖壁,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谷内光线昏暗,即便是在白昼,也仿佛笼罩在永恒的黄昏之中。淡灰色的蚀骨瘴气在谷中缓缓流淌,时而凝聚,时而散开,阻碍着视线。
林阳双眸微闭,将自身强大无匹的神魂之力如同水银泻地般,小心翼翼地向山谷方向蔓延而去。他不敢过于深入,以免打草惊蛇,只是在外围谨慎地感知。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如何?”苏沐月紧张地问道。
“天罗地网。”林阳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谷口看似无人,实则布置了至少三重极其隐蔽的预警与困杀复合阵法,手法高明,能量波动与周围恶劣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非我魂力特殊,极难察觉。”
他顿了顿,继续以神念传音,将感知到的情况详细告知苏沐月:“谷内……杀机更盛。我能感知到超过三十道强大的气息,最弱也是玄王初期,其中至少有五道气息达到了玄王后期乃至巅峰。这些气息分布很有章法,占据了各处要害之地,隐隐结成某种联合战阵。而且,山谷内部的天然环境被大幅改造过,至少布置了七处以上的强力杀阵节点,能量核心深埋地下,与地脉隐隐相连,一旦彻底激发,威力恐怕足以威胁到玄皇境。”
苏沐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林阳描述谷内的布置,还是让她心惊肉跳。这等阵容,这等阵法布置,别说对付一个年轻天才,就算是用来伏击一些宗门的老牌强者,也绰绰有余了!姬无夜为了杀林阳,可真是下了血本!
“姬无夜本人呢?”苏沐月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最大的威胁。
林阳微微摇头:“他的气息最为隐晦,似乎处于山谷最深处,被层层阵法和手下气息遮蔽,我无法精准锁定。但可以确定,他就在那里,如同蛛网中心的毒蛛,等待着猎物上门。”
他目光扫过山谷入口处那些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的岩石和地面,继续道:“除了明面上的阵法和伏兵,这外围百里之内,至少还散布着二十名以上的暗哨,修为在玄王一重到三重不等,负责监控所有接近山谷的可疑目标。我们刚才的传送波动极其微弱,且落点隐蔽,应该尚未被察觉。”
苏沐月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这简直是一个插翅难飞的死局!
“林阳,太危险了!”她忍不住再次抓住林阳的手臂,眼中满是恳求,“我们……我们能不能想别的办法?或者,等宗门暗卫探查到更详细的情报再说?”
林阳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他的脸上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一抹奇异的神色,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冷静与一丝……兴奋的表情?
“危险,才有趣,不是么?”林阳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猎人看到了值得全力以赴的猎物,“姬无夜布下这天罗地网,自以为万无一失。他却忘了,网织得再密,也有节点。阵布得再精,也有生门。而这陨龙山谷本身的环境,就是他最大的变数!”
他指向山谷深处那隐约可见的空间扭曲感,低声道:“此地空间结构脆弱,乃是双刃剑。姬无夜想利用地利困杀我,我未尝不能借此地势,反将一军!他以为我是自投罗网的困兽,却不知,谁才是真正的猎人,尚未可知!”
苏沐月看着林阳那自信而深邃的眼眸,心中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不少。她深知林阳绝非鲁莽之辈,他既然敢来,必定有所依仗和谋划。只是,面对如此绝境,他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沐月,”林阳收回目光,看向苏沐月,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你就留在此处。这个位置相对安全,视野尚可,又能借助这片石林隐匿。记住我们的约定,无论谷内发生什么,没有我的信号,绝不可踏入半步!”
说着,他再次确认了一下怀中的同心玉符和预警玉符。
苏沐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担忧,重重点头:“我明白。你……万事小心!”
林阳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阴森恐怖的陨龙山谷入口,眼神彻底化为一片冰寒的平静。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融入了四周的阴影与瘴气之中,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巨兽之口般的山谷入口潜行而去。
苏沐月紧紧攥着手中的子符,望着林阳消失在那片灰暗之中的背影,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杀机四伏的陨龙山谷,如同张开了狰狞巨口的远古凶兽,静静等待着它的猎物送上门来。而林阳,正孤身一人,毅然走向那龙潭虎穴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