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内门区域,相较于外界的喧嚣与因大会名单公布而引发的种种议论,林阳所居的这座僻静小院,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尘嚣。院中古树枝叶虬结,投下斑驳的光影,石桌上简单的茶具还残留着昨日烹煮的淡淡灵茶清香,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大战将至前难得的宁静。
林阳正立于院中一隅,并非修炼,而是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玄力光芒,在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灰色阵盘上缓缓移动,铭刻下最后几道细微却至关重要的符文轨迹。这并非什么攻伐大阵的核心,而是一种他结合《玄天秘录》阵道篇与自身魂术感悟,新近琢磨出的辅助性小阵盘——“匿踪阵盘”。其功效并非完全隐身,而是能在一定范围内扭曲光线、混淆低阶修士的神识感知,配合他的诡影迷踪步,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规避效果。对于即将到来的五国大会,这种偏向保命和隐匿的小玩意儿,在他看来,远比一件强攻玄器更为实用。
就在他完成最后一笔铭刻,指尖玄力缓缓收敛,阵盘表面流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旋即隐没,恢复成其貌不扬的模样时,院门处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若非林阳魂力感知远超常人,几乎要错过。他心中微动,神识如水银般悄然铺散开来,院门外的景象瞬间映入识海——一袭熟悉的素白长裙,身姿挺拔如孤傲青莲,正是苏沐月。她并未像往常那般直接推门而入或出声呼唤,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外,清冷绝美的面容上,眉头微蹙,似乎正在斟酌着什么。
林阳收起阵盘,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步上前,亲自打开了院门。
“苏师姐?”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侧身让开通道,“请进。”
苏沐月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她微微颔首,迈步走进小院,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院中景象,最终落在石桌旁。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竟无人开口。微风拂过,吹动她额前几缕青丝,带来一丝淡淡的冷香。
最终还是苏沐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日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温度?“名单公布了。”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过于平淡,又补充道,“恭喜你,获得名额。”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已是极为难得。她素来清冷寡言,极少对他人之事置评,更遑论主动道贺。
林阳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并无太多欣喜若狂之色,仿佛这本就是预料中事:“多谢苏师姐。侥幸而已,比不得师姐是凭实力一路打出来的名额。”他这话半是谦虚,半是事实,也将对方捧了一下,语气真诚,听不出丝毫讽刺。
苏沐月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林阳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并非侥幸。完美品质的破障丹……我虽不精丹道,亦知其难如登天。冯长老眼光毒辣,宗主更非昏聩之人。你这名额,实至名归。”她停顿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声音更低了几分,“我只是没想到,你在丹道上的天赋,竟也……如此惊人。”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慨。眼前这个少年,阵法悟性超群,身法诡异,魂术防不胜防,如今又展现出足以震动宗门的丹道天赋……他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每次当她以为看清了几分时,他又会展现出全新的、令人震撼的一面。
林阳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只是道:“略懂皮毛,勉强够用罢了。苏师姐今日前来,不会只是为了恭喜我吧?”他看得出,苏沐月眉宇间藏着一丝犹豫,似乎另有要事。
苏沐月被点破心思,白皙的耳垂微微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很快便消散。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眸直视林阳,清冷的眸光中透出一抹锐利和坦诚:“五国大会,并非青云宗内的擂台比试。”
林阳神色一正,点头:“我知道。副宗主已强调过,危机四伏,不仅来自擂台,更来自野外、秘境,乃至……人心。”
“不错。”苏沐月语气凝重起来,“往届大会,伤亡在所难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第二阶段之后的混合秘境探险或是野外团队任务,孤身一人,极易被针对,或是被强大妖兽、诡异环境所困。”她说到这里,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掠过林阳,看向远处的古树树冠,声音变得更轻,却字字清晰,“我虽不喜拉帮结派,但也深知,在某些环境下,有一个值得信任、能够互相照应的同伴,生存和完成任务的机会会大上许多。”
院中的空气似乎随着她的话语而微微凝滞。林阳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后续的言语。他心中已隐约猜到了几分。
苏沐月似乎耗尽了很大的勇气,才将视线重新聚焦回林阳身上,她的眼神不再游移,变得坚定而清澈:“林阳,我知你手段繁多,底牌层出不穷,真正实力绝非表面修为所能衡量。而我,自信剑道与修为,亦不弱于人。”
她再次停顿,这一次,停顿的时间稍长,仿佛最后的几个字需要极大的力量才能说出:“故而……我想提议,若在大会之中,局势所需,环境允许……你我二人,或可暂时联手,互为援手,彼此照应。”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但身体却微微绷紧,清冷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阳,等待着他的回应。这已是她所能做出的、最直白也最主动的邀请。以她高傲清冷的性子,能说出这番话,几乎等同于承认了林阳拥有与她平等、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让她忌惮的实力,并且表达了相当程度的信任。
夕阳的余晖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张平日里冰封般的绝美脸庞,此刻因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而显得生动了许多。
林阳看着她,眼前的女子依旧清冷如月,但那份清冷之下,却是一种难得的坦诚与基于实力认可的尊重。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苏沐月的实力毋庸置疑,玄师二重巅峰的修为,精湛的剑术,在内门中是顶尖战力,且心性正直,并非背后捅刀之人。与她临时组队,利远大于弊。这不仅能大大提高在险恶环境中的生存能力,也能更好地掩饰自己的一些手段,符合自己低调行事的核心策略。
更重要的是,他从对方那清冷的目光深处,看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笨拙的善意与关切。这份提议,或许并不仅仅出于纯粹的利益考量。
片刻的沉默后,林阳脸上的笑容缓缓绽开,不再是那种客气而疏离的微笑,而是带着一丝真诚和暖意。他迎着苏沐月那双隐含期待与紧张的眼眸,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