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腐臭如同凝固的油脂,死死黏附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之间,淡紫色的瘴气在净瘴石撑开的微弱光晕之外翻滚涌动,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响,仿佛无数贪婪的毒蛇正用粘稠的信子舔舐着这层看似脆弱不堪的屏障。苏沐月走在最前,冰寒斗气如同实质般注入手中紧握的那块最大的净瘴石,乳白色的光晕艰难地在她周身三尺内撑开一片相对“洁净”的空间,光罩边缘与紫雾剧烈地相互侵蚀,明灭不定,每一次波动都牵扯着她紧绷的神经。她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在沼泽边缘滑腻湿软的苔藓与腐殖土上,留下浅浅的印痕,冰冷的视线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穿透稀薄的乳白光晕,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被紫雾扭曲的、光怪陆离的巨木虬影——那里可能潜伏着致命的毒虫,或是盘踞着覆盖粘液的食人妖藤。她的感知被压缩到了极限,如同陷入泥潭的飞鸟,只能在周身丈许范围内艰难地探查,每一次轻微的能量波动都让她握剑的手指收紧一分。
重伤的护卫佝偻着身体,仅存的左手死死攥着属于自己的那块净瘴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微弱的乳白光晕勉强笼罩着他颤抖的身躯,断臂处的空荡袖管无力地垂落,每一次压抑的咳嗽都带出点点血沫,溅落在散发着微光的苔藓上,迅速被瘴气腐蚀变黑。他几乎紧贴着苏沐月的后背,每一次迈步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浑浊的眼中只剩下对前方那道清冷身影的绝对依赖和对死亡的深切恐惧。林阳被安排在队伍末尾,位置“恰好”处于苏沐月眼角余光能随时捕捉到的范围。他“笨拙”地捧着那块最小的净瘴石,乳白色的光晕在他周身显得极其微弱,仅仅勉强覆盖住他的躯干,边缘处紫雾如同活物般翻涌,不时地侵蚀进来,逼得他“手忙脚乱”地调整石头的角度和位置,脸上堆满了“紧张”和“恐惧”。他的脚步踉跄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泥泞的地面,身体重心不稳地摇晃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翻涌的毒雾彻底吞噬,或者失足滑入旁边散发着死亡气泡的漆黑泥沼。他那沾满污泥和苔藓碎屑的脸上,汗水(或者瘴气凝结的水珠)不断滑落,混合着污迹,狼狈不堪,口中还发出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气声,活脱脱一个被吓破胆的累赘模样。然而,在这副完美的“废物”伪装之下,林阳的灵犀感知却如同最精密的蛛网,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净瘴石的光晕与粘稠的瘴气,向着紫雾最浓稠、能量波动最诡异的沼泽深处蔓延开去。他的感知避开苏沐月可能的探查范围,如同最狡猾的游鱼,在充满腐蚀性能量的瘴气中艰难穿行。就在队伍艰难地绕过一片散发着甜腻腥香、布满了巨大粉色食人花朵的妖藤区域时,一股极其精纯、磅礴却又带着剧毒属性的生命能量猛地被他捕捉到!感知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沼泽中央那片相对干燥的黑色小岛——一株通体漆黑如墨、形态狰狞如同鬼爪的奇异植物扎根其上,顶端却孕育着一颗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的果实!果实表面流淌着岩浆般的光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能量与精纯的生命精气,那气息之强大,远超他之前发现的玉髓芝!赤血毒龙果!四品顶级毒系灵药!炼制高阶解毒丹和火属性丹药的主材,价值连城!然而,巨大的诱惑瞬间被冰冷的危机感浇灭。三条水桶粗细、覆盖着暗紫色鳞片、头顶生有幽蓝独角的“蚀骨毒蛟”半截身体埋在黑色小岛周围的淤泥中,它们冰冷的竖瞳在紫雾中闪烁着贪婪而凶戾的光芒,死死锁定着那株赤血毒龙果。其中一条毒蛟似乎察觉到了那极其隐晦的感知窥探,猛地昂起狰狞的头颅,猩红的信子吞吐,发出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嘶鸣!嗡!无形的毒威如同重锤般沿着林阳的感知线狠狠轰击而来!林阳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更加“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次是真的被毒蛟的精神威压反震),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仿佛被瘴气呛到,握着净瘴石的手“慌乱”地颤抖,光晕更加不稳,边缘紫雾趁机侵蚀,逼得他“踉跄”后退一步,差点撞到旁边一株长满毒刺的藤蔓。他立刻切断了那缕危险的感知,巨大的权衡在脑中电光火石般完成——夺取赤血毒龙果,不仅能极大提升实力,对爷爷的伤势也可能有奇效!但代价呢?三条堪比大斗师巅峰的蚀骨毒蛟!在这毒瘴深处,一旦爆发战斗,必然惊动苏沐月,暴露实力是其一;其二,毒蛟主场作战,配合这无边蚀骨瘴,凶险倍增;其三,重伤的护卫和苏沐月都会成为变数……得不偿失!风险远大于收益!他瞬间决断,压下心头翻涌的渴望,脸上维持着被“瘴气侵蚀”后的痛苦与“虚弱”,眼神“茫然”地望向那深不可测的紫雾深处,仿佛刚才的异样只是被脚下的湿滑苔藓再次“惊吓”所致。
就在这时,林阳的脚步再次“踉跄”,身体“失去平衡”地向旁边一株覆盖着厚厚紫色苔藓、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枯木撞去!“小心!”苏沐月的低喝几乎同时响起,指尖冰寒斗气蓄势待发。然而林阳在撞上枯木前,“慌乱”地用手撑了一下,身体歪斜着避开了枯木正面,只是肩膀“擦”过一片巨大的、同样散发着甜腻气息的暗紫色毒蕈。“噗!”那朵妖艳的毒蕈瞬间爆开一团更加浓郁、近乎粘稠的紫黑色孢子烟雾,如同活物般猛地扩散开来,瞬间将他半个身体笼罩!嗤嗤嗤!净瘴石的光晕与剧毒孢子烟雾剧烈碰撞,发出刺耳的腐蚀声,乳白色的光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啊!我的眼睛!好痛!”林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闭上双眼,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泥流下,他握着石头的手“胡乱”地挥舞着,试图驱散包裹着他的致命孢子烟雾,那副被剧毒孢子侵袭、痛苦挣扎的惨状,让重伤的护卫都下意识地露出了不忍和惊恐的神色。苏沐月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一道冰寒剑气瞬间斩出,精准地将那片扩散的孢子烟雾冻结成一片冰晶,簌簌落下。她清冷的眸子死死锁定在痛苦挣扎的林阳身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孢子沾染,迅速红肿起来,眼睛更是紧闭流泪,显得痛苦不堪。然而,她的眉头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蚀骨瘴的孢子,毒性猛烈,沾之血肉即刻溃烂消融!为何他只是红肿流泪,皮肤上并未出现预料中的恐怖黑斑和溃烂?这“伤势”……未免太“轻描淡写”了些!是净瘴石抵挡了大部分毒性?还是……他本身有什么特殊?巨大的疑虑如同藤蔓缠绕上她的判断。她看着林阳在“驱散”了大部分孢子后,依旧“痛苦”地揉着眼睛,脚步虚浮,气息“紊乱”,那副纯粹的“虚弱”和“后怕”模样,似乎找不到任何破绽。手中的净瘴石光芒又黯淡了一丝,她不再停留,冰寒斗气再次注入,稳定住光罩,声音如同冻结的寒铁:“跟上!此地不宜久留!”她转身,不再看林阳,继续在前开路,只是那握剑的手,指节更加用力,泛着青白。
当脚下湿滑的淤泥与令人作呕的腐臭终于被相对坚实、散发着泥土清香的腐殖土取代,当身后那翻涌不息、如同巨兽呼吸般的紫色毒瘴被层层叠叠的参天古木彻底阻隔,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余味时,队伍才真正脱离了那片死亡沼泽。苏沐月停下脚步,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她摊开掌心,那块最大的净瘴石温润依旧,只是原本莹润的光泽明显黯淡了许多,表面甚至多了一丝极细微的、如同被腐蚀的灰暗纹路。她沉默地将石头收回怀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头光滑却微带凉意的表面,目光如同最冷的冰锥,缓缓扫过几乎瘫软在地的重伤护卫,最后,钉在了靠在一棵巨树根部,“大口”喘着粗气、用沾满污泥的袖子“胡乱”擦拭着依旧红肿眼睛的林阳身上。林阳察觉到她的目光,动作“僵硬”地停下,沾满污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劫后余生”的、带着讨好和感激的“笑容”,声音嘶哑干涩:“多……多谢苏小姐……刚才……刚才太吓人了……”苏沐月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林阳脸上狼狈的污泥和刻意维持的惊恐,穿透了他那身沾满苔藓和孢子碎屑的破旧衣衫,落在那只紧握着黯淡净瘴石、微微颤抖的手上。那冰封的眸子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寒潭,涟漪悄然扩散。一次次的“巧合”,一次次的“运气”,一次次的化险为夷……从发现净瘴石,到避开致命的孢子爆发点,再到在毒蛟威压下仅仅“轻伤”……太多的不合理堆积在一起,形成一座沉重的疑云,压在她的心头。疑虑的种子,在霞光森林致命而瑰丽的土壤里,被这腐臭的沼泽气息浇灌,终于破土而出,悄然扎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阳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混杂着审视、探究、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戒备,以及一种被愚弄的淡淡愤怒。然后,她收回目光,望向森林深处霞光更加浓郁的方向,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寒意:“休息半刻钟,继续前进。”林阳低下头,避开那道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虚弱”地喘息着,嘴角却在无人看到的阴影处,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掌控与算计的弧度。腐沼已过,前路未卜,而这场“废柴”与“明珠”之间无声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更加危险的深水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