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夜市烟火里的拳头与糖
烤冷面的热气熏得人鼻尖发烫，李悠然咬得满嘴流油，酱汁沾在嘴角都没察觉。海生掏出纸巾凑过去，拇指轻轻蹭过她的唇角，指腹带着点薄茧，擦得格外小心。
“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他低声笑，声音裹在夜市的喧嚣里，像块化了一半的奶糖。
李悠然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抬手拍开他的手，却自己往他胳膊上蹭了蹭嘴角：“就你干净。”话虽这么说，耳朵却红到了耳根，手里的烤冷面往他嘴边塞得更狠了，“给你吃，堵上你的嘴。”
海生张嘴咬住，眼睛弯成了月牙。烤冷面的咸香里混着她指尖的温度，烫得舌尖发麻，心里却甜得发飘。
夜市的彩灯在头顶晃出流光，套圈摊的老板扯着嗓子喊“五块钱十个圈，套中就拿走”，糖画师傅的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很快转出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李悠然被糖画摊吸引，拉着海生挤过去，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要那个小兔子！”
海生刚付了钱，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嚣张的笑骂声。
“就是这小子！哥，你看清楚了，昨天把我们揍得爬不起来的就是他！”黄毛的声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公鸭，他身边站着个穿黑色背心的壮汉，胳膊上纹着条过肩龙，啤酒肚挺得老高，手里把玩着串钥匙，眼神阴沉沉地扫过来。
李悠然的手瞬间攥紧了海生的胳膊，烤冷面的竹签硌得手心生疼。她往海生身后缩了缩，声音有点发颤：“海生……”
海生把她往身后推了推，自己往前站了半步，后背挺得笔直，像堵突然立起来的墙。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壮汉，拳头在袖子里悄悄攥紧——昨天揍那几个混混时没留手，今天来的显然是个头目，看那身板，怕是不好对付。
“小子，挺能打啊。”壮汉吐了口唾沫，钥匙串在手里转得哗哗响，“我这几个弟弟，是你动的？”
“他们该打。”海生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缩在壮汉身后的黄毛几人，“再敢骚扰她，下次就不是躺几天能好的。”
“嚯！”壮汉被逗笑了，伸手拍了拍海生的脸，力道不轻，“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知道我是谁吗？这条街的夜市，都是我罩着的。你动了我的人，还想竖着走出去？”
周围的摊贩和游人早吓得往旁边躲，有胆小的已经悄悄拿出手机报警。李悠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偷偷摸出手机，指尖抖得按不准号码，只能死死盯着海生的背影——他的肩膀绷得很紧，却稳稳地挡在她面前，像棵不肯弯腰的树。
“让开。”海生拨开壮汉的手，指节泛白，“别找事。”
“找事？”壮汉脸色一沉，突然挥拳打过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海生的侧脸。李悠然尖叫出声，却看见海生猛地侧身躲开，同时伸手扣住壮汉的手腕，借着他的力道往旁边一甩。壮汉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清瘦，力气却这么大，踉跄着差点摔倒，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给我打！”壮汉吼了一声，黄毛几人立刻抄起旁边的塑料凳、空酒瓶往海生身上砸。海生把李悠然往糖画摊后面一推，冲老板喊了声“帮我看着她”，转身迎了上去。
他昨天揍黄毛时留了力，今天知道来者不善，下手没再犹豫。躲过砸来的塑料凳，抬脚踹在黄毛的肚子上——还是昨天那个位置，黄毛疼得蜷缩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另一个混混的酒瓶砸过来时，他伸手一挡，玻璃碴子划破了胳膊，血瞬间涌了出来，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反手一拳砸在对方下巴上，那混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壮汉看得眼都红了，从腰后摸出根甩棍，“啪”地一声甩开，带着寒光朝海生的后背抽过去。
“小心！”李悠然的声音都劈了。
海生猛地回头，眼看躲不开，下意识地转身用胳膊去挡。“嘭”的一声闷响，甩棍抽在胳膊上，他疼得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借着转身的力道，一拳砸在壮汉的啤酒肚上。壮汉疼得弯下腰，海生趁机锁住他的胳膊，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后背上，只听“咔嚓”一声，壮汉惨叫着趴在了地上，甩棍掉在脚边。
整个过程快得像阵风，等周围响起叫好声，海生才松了手。他转身往糖画摊走，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淌血，滴在青石板上，像绽开的小红花。
李悠然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流血了！海生，你流血了！”她慌乱地扯下自己的发带，笨手笨脚地往他伤口上缠，却怎么也系不好，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医院在哪啊？”
“没事。”海生按住她的手，声音有点虚，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伤而已。”
“什么小伤！都流血了！”李悠然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伤口上，又赶紧用袖子去擦，“都怪我……要不是我要来夜市……”
“跟你没关系。”海生打断她，低头看见她哭花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赶紧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早上出门时顺手塞的草莓味，“别哭了，吃糖。”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她嘴里，指尖碰到她的嘴唇，软得像棉花。
草莓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李悠然含着糖，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含糊地说：“我带你去医院……现在就去……”
“先买完小兔子糖画。”海生指着糖画师傅手里刚做好的兔子，笑得有点虚弱，“你刚才不是想要吗？”
糖画师傅早就看呆了，此刻赶紧把兔子糖画递过来，声音发颤：“小伙子……你没事吧？这糖画……送你们了……”
海生接过糖画塞给李悠然，又从钱包里抽出钱放在摊上：“不用，该多少是多少。”他拉着李悠然往外走，胳膊上的发带已经被血浸透了，红得刺眼。
“海生，你慢点……”李悠然扶着他的腰，一步一挪地往夜市口走，眼泪把兔子糖画的耳朵都打湿了，“都怪我，我不该看糖画的……”
“不怪你。”海生低头看她，月光落在她脸上，泪痕亮晶晶的，像落了层碎星，“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惊吓了。”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不过刚才我揍他们的时候，帅不帅？”
李悠然愣了一下，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又想起他刚才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帅个屁！都流血了还帅！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她说不下去，只是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海生心里又暖又涩，抬手替她擦眼泪，指尖沾了点自己的血，蹭在她脸上像朵滑稽的小红花。“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我这不是没事吗？你看，还能走呢。”
两人慢慢走着，夜市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只剩下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李悠然忽然停住脚，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他胳膊上的伤口，像在对待件稀世珍宝。
“吹吹就不疼了。”她小声说，热气拂过伤口，带着点痒，海生却觉得那点痒顺着胳膊爬上去，挠得心里发软。
“嗯，不疼了。”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突然觉得胳膊上的伤疼得值。
走到巷口，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海生把李悠然往旁边推了推：“我去跟警察说清楚，你先回家。”
“我不！”李悠然拽着他的衣角，眼神倔得像头小牛，“我跟你一起去。”
海生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忽然笑了。他抬手把兔子糖画举到她面前：“拿着，别让糖化了。”等她接过去，他才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轻得像叹息：“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警察过来时，海生正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李悠然蹲在他旁边，用纸巾一点点沾掉他胳膊上的血。看见警察，海生站起来，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黄毛几人和那个壮汉被警察带走时，还在骂骂咧咧，却被警察厉声喝止。有个年轻警察看着海生的伤口，皱着眉说：“小伙子，跟我们回所里做个笔录，顺便去医院处理下伤口。”
“好。”海生点头，转身看向李悠然，“回去给我留盏灯。”
李悠然咬着唇点头，把手里的兔子糖画塞给他：“你拿着，路上吃。”
海生接过糖画，笑了笑，跟着警察上了车。警车开走时，他从车窗里往外看，看见李悠然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根染血的发带，像尊小小的雕像。
夜风卷着夜市的香味吹过来，李悠然忽然想起刚才海生挡在她身前的样子，想起他胳膊上淌下来的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摸出手机，翻出那个存了很久却没打过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出去。
“喂，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海生他……他受伤了……”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急切的声音，李悠然吸了吸鼻子，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他是为了保护我……”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手里的发带还带着海生的体温，血渍已经发黑，却像烙铁一样烫着手心。她忽然握紧了发带，转身往家走——她要回去烧壶热水，准备好酒精和纱布，等他回来。
兔子糖画被海生忘在了台阶上，月光落在上面，晶莹剔透的，像块冻住的眼泪。远处的夜市依旧热闹，烤冷面的滋滋声、孩子们的笑声飘过来，混着晚风，酿成了杯又甜又涩的酒，让人想一口饮尽，又怕醉得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