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做了一锅浓汤,材料已经没有上一锅丰富。
但是又累又饿又冷的德国人,就着羊角面包吃的很香。
除了医务兵在相互交流,双方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十二点将至,老太太让每个人都挤在小小的餐桌旁做祷告。
三个国家的人,分别用法语、英语和德语祈祷在新的一年里,家人和朋友能平安健康,也希望这场没有意义的大战能够早日结束。
祈祷完,不安分的小老太太显然不想就这么结束。
“你们进入我的小屋,喝了我熬的汤,吃了我的面包,我要求你们每人给我唱一首家乡的歌当做报酬,这不过分吧?”
两边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法国老太太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个是战场,他们是打生打死的敌人。
居然要在敌人面前唱歌,简直是太羞耻了!
无论美国人和德国人都沉默了。
老太太退而求其次,一边只唱一首歌就行了。只要不在平安夜唱和战争有关的,其他什么歌都行。
被行军、战斗和死亡折磨的了无生趣的双方军人,都互相来看去。最后又看看对面曾经的敌人。
老太太摇摇头,叹息道:“都是二十出头大小伙子,怎么腼腆的像个姑娘!这样下去怎么能找到老婆?”
指了指自己的孙女和他的男友:“你们两个先来,给这些【大姑娘】打个样!”
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老太太的孙女因为跛脚挺自卑的,即使长得很漂亮也不怎么爱说话。
她的那个男朋友,因为是德国人的原因,时时刻刻都在隐藏自己。生怕被美国人当做间谍处死,又怕被德军当做叛徒抓了去。
这两个内向的人,却在老太太的不断鼓励下,男的拿出一把破旧的木吉他,调了调已经松了的琴弦,拨弄了两下找了找手感。
然后给了心爱的女生一个鼓励的眼神。
“晨雾轻轻绕着磨坊,维埃纳河水流淌,
木鞋踩过沾露的草地,歌声飘过远方的教堂……”
伴随着轻快的吉他声,女生轻柔的歌声在这个小屋里流淌。
女孩唱的是《维埃纳河畔的晨歌》,这是一首法国乡村很流行的民歌,当然是在战前。
歌声一下子就把所有人带入和平宁静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毛头小子。每天不是和伙伴讨论哪个姑娘最漂亮,就是在草地上伴着微风打盹。
那个时候他们不知道战争,也绝对不敢相信几年后,他们会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戮机器。
有了榜样,美国人也不再扭扭捏捏。
一名来自南方的大兵,唱了一首《old Folks at home》。
这是一首在美国南方流传六十多年的老歌了。
就如同上一首歌里有条维埃纳河,这首老歌里唱的同样是离乡背井的人,怀念家乡的密西西比河。
不出意外,接下来德国人唱了一首《莱茵河畔的磨坊主》。里面仍然有着一条记忆中的母亲河。
看来世界各国的离开家乡的人,都对童年的那条河流印象深刻。
有了三首歌暖场,小屋里面的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
在老太太的要求下,又轮到了美国表演节目,之后再是德国人。
一轮一轮下来,白天的仇人成了一起喝酒跳舞的朋友。
美国人推举出一个大兵,两手空空的变出了一支钢笔和几个苹果。
德国人中走出一个拿起美国佬变出的苹果,玩起了杂耍。
时不时还偷吃一口,惹得所有笑者骂他狡猾。
酒虽然只有英国人早上送的那一瓶,但是在温暖的炉火下,这些与【战争无关】的年轻人似乎都醉了。
德国人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比美国佬还疯。
他们让所有人坐着凳子排成一列,随着领头的扬起右手喊了声出发,后面的人跟着他坐在凳子上,一跳一跳的跟上,像是一队骑士,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驰骋。
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个列队每个德国人身后都是一个美国人,他们像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一样,就这么跟着前面的骑士。跟着节奏唱着不知道名字,但是很欢快的歌。
这个游戏直到老太太家的凳子,被折腾到断了腿才结束。
十几个大兵就这样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和身边根本听不懂自己语言的陌生人,诉说着之前的幸福生活和自己对家人朋友的思念。
说着说着就在这个温暖的小屋,随便找个地方睡下。
第二天清晨,到了分别的时刻。
在老太太的强烈要求下,断了腿的艾瑞克和两名德国伤兵被留了下来,由老太太和她的孙女负责照顾。
双方领队都不想自己部下康复后,还要再一次的踏上这个该死的战场。
美国人在他们绘制的地图上,标注了此地有地雷,有大型野兽出没;德国人则是写下地形复杂,找不到可以供大部队行军的道路。
这里,被双方默认成为了安全区。
……
伊森中尉和奥恩中尉,在天一亮的时候就带着工具和担架,将中间地带上,死于冲锋或者撤退的士兵尸体整理安葬好。
仍然是昨晚带着他们进行祷告的神父,仍然是双方士兵混杂着站在一起,神父再次肩负起了自己的职责,为所有战死的士兵做了一场追思弥撒。
“主啊,愿您怀抱中的逝者永享安息,他的灵魂在您的光照中得以永恒。也求您安慰此刻悲伤的人们,愿接下来的日子里世界没有战争,只有喜乐!阿门!”
也许是圣诞节的缘故,今天的天气也难得不再阴霾。
太阳照在积雪覆盖的大地,让人们阴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约定好的足球比赛终于开始了!
就在原来密布弹坑和尸体的中间地带,现在逝者已经安息,弹坑也被填平。
用弹药箱和树干搭成的简易球门,成为了英德双方进攻的目标;
原本主持葬礼的神父,化身主裁判在场上跟着拿球的士兵奔跑;
两个中尉变成各自队伍的主教练,在场边大声着各自的战术;
两军士兵就这么坐在,之前怎么攻也攻不进去的敌方战壕边,和曾经的敌人一起抽着烟、喝着酒,为场上的运动员加油!
德国人仍然是那么猛,三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