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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州城西,淬锋营的校场。

夯土的硬地被千万双皮靴踏得寸草不生,蒸腾起一片土黄色的薄尘,混杂着汗味、皮革与铁锈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士卒的肺叶上。此刻,校场中央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徐天站在新搭的点将台上,一身玄黑劲装,外罩着那件特制的、仅护住要害的暗沉皮甲,腰间的“人签”铁环在正午的烈日下,反射着一点冰冷刺目的幽光。他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盖着鲜红淮南行营大印的军令,目光却越过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投向更南方的天际线。那里,山峦起伏,云气低垂,仿佛蛰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

“军令!”徐天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劈开了沉闷的空气,清晰地刮过每一个士卒的耳膜,“着光州防御使、团练使徐天,率本部光州军,克日拔营南下!击溃当涂水匪,荡平鹊尾山贼寨!打通淮水南岸粮道,不得有误!”

“哗——!”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骚动。新募的士卒脸上瞬间褪去血色,眼中交织着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南边?当涂水匪?鹊尾山?那是多少官军折戟沉沙的绝地!水网密布,山高林密,凶名赫赫的“银枪效节都”盘踞其中,据险而守,劫掠过往船只如同探囊取物!王茂章的主力啃不下的硬骨头,如今竟要他们这支成军不过数月的新兵去撞?

“肃静!”杜仲瘸着腿,猛地踏前一步,独眼中凶光爆射,手中沾着盐粒、早已被血浸成黑褐色的皮鞭“啪”地一声抽在点将台的木柱上,木屑飞溅!“乱我军心者,杀!”

咆哮如同受伤猛兽的嘶吼,带着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血腥气,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新兵们噤若寒蝉,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徐天缓缓将军令收起,塞入怀中。那冰冷的纸张紧贴着心口,如同烙铁。他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恐惧如同实质的寒霜。他明白,光州的根基初稳,盐利的血流淌正酣,军工坊的炉火日夜不息,淬锋营的筋骨尚未熬炼到火候。王茂章这道军令,既是试探,亦是驱虎吞狼。胜了,他徐天是王师前锋;败了,他便是消耗贼寇、为主力扫清障碍的炮灰,光州这块肥肉,自有他人接手。

“怕了?”徐天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杜仲鞭梢的余威。他向前一步,靴底踩在点将台边缘,居高临下,“怕那些藏在阴沟水汊里的水老鼠?怕那些钻山沟的土鳖?”

无人敢应。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告诉你们!老子也怕!”徐天猛地提高音量,声如裂帛,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自嘲和更深的狠戾,“老子怕家里的盐场被人断了根!怕刚砌好的炉子被人砸了!怕你们这群好不容易练出点人样的兵,还没见过真正的血,就烂在了南边的烂泥塘里,喂了鱼虾!”

他指着身后盐场方向蒸腾的白雾,指着军工坊隐约传来的叮当打铁声:“看看那里!盐!铁!甲!弩!那是我们光州的命!是我们拿血从朱瑾手里、从汴梁的爪牙手里抢回来的!是能让你们爹娘吃上饱饭,能让你们婆姨穿上新衣的东西!”

“现在,有人想断了这命根子!南边的贼,劫了漕粮,断了商路!王帅的军令,就是要我们去把这根子夺回来!不是为汴梁,不是为王帅!”徐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煽动力,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是为我们自己!为我们身后的光州!为你们家里的爹娘婆姨!谁敢断我们的活路——”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横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南天,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刺目的死亡弧光!

“老子就剁了他的爪子!抄了他的老巢!用他的血,祭老子的刀!用他的人头,给我淬锋营的旗杆添个顶子!”

“杀!杀!杀!”杜仲第一个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杀!杀!杀!”台下,那些经历了石羊峪血战、从尸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们,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眼珠子瞬间充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他们的狂热如同瘟疫,瞬间席卷了被恐惧笼罩的新兵!近千人的胸膛被这狂暴的声浪挤压、点燃,憋闷的恐惧化作扭曲的、带着血腥味的战吼,汇成一股撕裂云霄的洪流:

“杀——!”

声浪滚滚,震得点将台都在微微颤抖,惊起飞鸟仓皇逃窜。

徐天看着台下被强行点燃的战意,脸上依旧冰封。他缓缓压下手臂。狂热的声浪如同被扼住喉咙,渐渐低沉下去,只余下无数双燃烧着恐惧与亢奋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石头!”徐天点名。

“末将在!”石头踏前一步,脸上那道在石羊峪留下的疤痕在阳光下凸起,如同蜈蚣,眼神锐利如鹰。

“着你为前军先锋!率铁签都一百甲士,护盐弩手营三百,并新编‘陷阵’死士一队五十人!明日卯时,轻装先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清沿途哨卡,直抵鹊尾山北麓鹰愁峡口!为我大军扎下前营!”

“得令!”石头抱拳,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冰冷的战意。铁签都那一百套半身板甲,护盐弩手营的三百张劲弩,是他敢做先锋的底气!

“杜仲!”

“末将在!”杜仲独眼放光,杀气腾腾。

“着你统中军!率淬锋营主力步卒八百,携所有辎重、粮草、火药!紧随先锋之后,务必于三日内抵达鹰愁峡!”

“遵命!”杜仲狞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仿佛已经嗅到了南边贼寇的血腥。

“本帅自领后军督战!”徐天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些新兵脸上,声音斩钉截铁,“军法如山!怯战者,斩!乱阵者,斩!贻误军机者,斩!三军用命,踏平鹊尾山!用贼寇的血,染红我淬锋营的战旗!”

“踏平鹊尾山!踏平鹊尾山!”狂热的战吼再次席卷校场。

徐天不再多言,转身走下点将台。绯色的防御使官袍被他留在衙署,此刻这一身玄黑,才是征途的颜色。他按着腰间的“人签”铁环,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渗入骨髓。南征,开始了。

淮水南岸,水网如织。浑浊的河汉在盛夏的烈日下蒸腾起氤氲的水汽,弥散在连绵的芦苇荡与低矮的丘陵之间。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吸进肺里都带着河泥的腥气和腐烂水草的闷臭。

光州军南下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玄色巨蟒,在狭窄泥泞的土路上艰难蠕动。沉重的脚步声、车轮碾压泥浆的咕噜声、骡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响起的粗鲁呵斥,是这支队伍唯一的声响。

徐天骑在一匹神骏但毛色驳杂的战马上,走在后军前列。他并未披甲,只穿着那身玄色劲装,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粘住了几缕散落的发丝。他目光沉静,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两侧是连绵不绝、密不透风的芦苇荡,高耸的苇杆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低语。浑浊的河汊在芦苇深处若隐若现,水面漂浮着枯枝败叶和可疑的泡沫。前方,石头率领的先锋营早已消失在曲折小道的尽头,只留下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泥泞。

危险的气息,如同隐伏在芦苇深处的毒蛇,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大人,这鬼地方…”杜仲驱马靠近,瘸腿在马镫上蹭了蹭,独眼警惕地扫视着两侧茂密的芦苇,“太他娘的安静了,连声鸟叫都听不见!水耗子肯定憋着坏呢!”

徐天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鞍旁的“人签”铁环。他何尝不知?这死寂本身,就是最大的凶兆。他正要下令全军戒备。

“咻——!”

一声尖锐凄厉到极点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粘稠的空气!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嚎!

徐天左侧不远处,一名负责侧翼警戒的淬锋营新兵,被一支从芦苇荡深处射出的、裹着烂泥的粗陋弩箭狠狠贯穿了脖颈!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飞起,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旁边同伴满头满脸!

“敌袭——!”

“水匪!在芦苇里!”

凄厉的示警声瞬间炸响!原本还算齐整的行军队列,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群,轰然炸开!

“咻咻咻——!”

更多的弩箭、梭镖、甚至绑着石块的粗劣投矛,如同密集的毒蜂,从两侧深不可测的芦苇荡中暴射而出!箭矢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穿透薄薄的皮甲,撕开脆弱的血肉!惨叫声、怒骂声、战马的惊嘶声、兵器碰撞的脆响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的河岸!

“结阵!盾牌!举盾!”杜仲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他猛地拔出横刀,独眼瞬间血红!“弓弩手!给老子朝芦苇里射!射死这帮阴沟里的耗子!”

“稳住!靠拢!长矛手向前!”各队的队正、伍长也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太晚了,也太乱了。袭击来自四面八方,目标精准地指向了队列中那些穿着簇新号衣、眼神慌乱的新兵!鲜血和死亡如同瘟疫般蔓延。恐惧瞬间压倒了训练时强灌进去的纪律。一个士兵被斜刺里射来的梭镖钉穿了小腿,惨叫着扑倒在地翻滚,绊倒了身后的同伴;几匹驮着辎重的骡马被乱飞的箭矢惊得狂性大发,拖着沉重的粮车在狭窄的队伍中横冲直撞,将试图结阵的士兵撞得人仰马翻!

“跑啊!”

“挡不住了!”

“水匪杀过来了!”

恐慌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淬锋营新兵紧绷的神经!不知是谁带的头,靠近芦苇荡边缘的几十个新兵彻底崩溃了!他们丢下手中的武器——无论是长矛还是木棍——发出绝望的哭嚎,像无头的苍蝇般,朝着看似可以藏身的、茂密的芦苇深处一头扎了进去!

“混账!不准退!回来!”杜仲目眦欲裂,挥舞着横刀咆哮,却被混乱的人流和受惊的骡马阻挡,根本无法上前!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整支中军濒临崩溃的刹那!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徐天身侧飚射而出!徐天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人立而起!他竟无视了头顶飞蝗般的流矢,直接从马背上飞跃而下!落地瞬间,一个翻滚卸去冲力,人已如离弦之箭,扑向那几个带头溃逃、眼看就要没入芦苇荡的新兵!

“噗嗤!噗嗤!”

两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穿透皮肉的闷响!

跑在最前面的两个新兵,身体猛地僵住,随即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瘫倒。他们的后心位置,赫然插着两根冰冷、扭曲、沾满暗红血污的铁签!正是徐天腰间那两根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签”!

“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徐天的咆哮如同九幽寒冰中炸响的惊雷!他浑身浴血(不知是自己溅上的还是敌人的),手中紧握着那根刚刚沾染了同袍鲜血的“人签”铁环,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矗立在混乱与芦苇荡的边缘!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死死扫过所有溃兵!

那冰冷的杀意,那瞬间诛杀逃兵的狠戾,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冻结了所有溃兵的脚步!他们看着地上那两个还在微微抽搐的同袍尸体,看着徐天手中那根滴着血的凶器,巨大的恐惧瞬间压过了对水匪的害怕!没有人再敢向前一步!

“结阵!盾牌在前!长矛在后!弓弩手!覆盖射击!给老子把芦苇荡犁一遍!”徐天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只有冰冷的命令,“杜仲!带人清剿冲进来的骡马!石头的前锋听到动静,必会回援!顶住!”

主帅身先士卒的悍勇与冷酷无情的军法,如同两根巨柱,瞬间撑住了即将崩塌的军心!淬锋营的士卒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在队正伍长的嘶吼下,爆发出困兽般的凶性!盾牌手咬着牙,顶着如雨的箭矢和梭镖,将大盾狠狠砸进泥地,用肩膀死死顶住!长矛手红着眼睛,将手中的长矛从盾牌缝隙狠狠刺出,不管是否刺中目标!弓弩手在盾牌的保护下,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疯狂地抛射箭雨!虽然混乱,虽然依旧不断有人倒下,但崩溃的势头,终于被强行扼住!

“轰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隐约的喊杀声!石头率领的前锋营,如同锋利的锥子,终于撕开了贼寇的阻截,杀了回来!弩箭如同飞蝗般射入芦苇荡深处,顿时激起一片片凄厉的惨嚎!

水匪的伏击,在付出了几十具尸体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在迷宫般的芦苇荡和河汊深处。只留下遍地狼藉的战场:折断的兵器、倾覆的粮车、倒毙的骡马、还有几十具穿着光州军号衣、死状各异的尸体。鲜血将泥泞的土路染成了暗红色,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河泥的腥臭,令人作呕。

徐天拄着那根染血的“人签”铁环,站在一片血泊之中,玄色的衣袍下摆早已被浸透。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紧绷的神经。杜仲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一道新添的血痕,独眼中凶光未减,却多了一丝疲惫。

“大人,伤亡清点出来了…”杜仲的声音嘶哑,“阵亡三十七人,重伤十九,轻伤无算…粮车损毁三辆,火药…火药罐摔破了两坛,幸好没炸…”

徐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看向那些被收敛起来的尸体,看向那些在泥泞中哀嚎的伤兵,看向周围士卒眼中尚未散尽的恐惧和后怕。

“把阵亡弟兄的姓名、籍贯记下。抚恤加倍,从盐利里出。”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伤兵,集中看护,用最好的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尤其是一直在发抖的辎重营新兵,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淬火的刀锋,刮过所有人的耳膜:

“都给老子看清楚!记住这地上的血!记住这身上的伤!这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想变成地上躺着的,不想被拖回去当废人!就把你们那点尿性给老子收起来!把刀握紧!把脊梁挺直!下次,再让老子看见谁把后背露给敌人…”

他猛地举起手中那根还在滴血的“人签”铁环,冰冷的金属在夕阳下反射着怨毒的光泽!

“…老子就用这根签子,把他钉死在军旗杆上!让所有人看看,逃兵的下场!”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士卒的心上。恐惧依旧存在,却被一种更深沉的、被逼到绝境的凶戾所取代。许多新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指节发白。

徐天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他翻身上马,玄色的身影在血色残阳中显得格外孤峭。他望向南方,鹊尾山巨大的、如同怪兽脊背般的轮廓,在暮霭中已隐隐可见。鹰愁峡,就在那山峦的怀抱之中。

“传令!就地扎营!救治伤员,修复辎重!明日拂晓,开拔!目标——鹰愁峡!”

鹊尾山,鹰愁峡。

两座陡峭如刀削斧劈的巨峰,如同沉默的洪荒巨人,死死扼守着一条不过十余丈宽的狭窄谷道。谷道内怪石嶙峋,仅容两骑勉强并行。浑浊的溪流在谷底乱石间呜咽流淌,更添几分险恶。峡谷尽头,一座完全用粗大原木和山石垒砌而成的寨墙,如同巨兽的獠牙,森然矗立!墙头垛口后,人影憧憧,刀枪的寒光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一面黑底、绣着交叉银色长枪图案的大旗,在谷口带着水腥气的狂风中猎猎作响——“银枪效节都”!

这里,就是鹊尾山贼寇的老巢,扼守南下要冲的咽喉锁钥!

此刻,峡谷北口外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上,光州军的前锋营已扎下营盘。简陋的营栅依着地势而建,营内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石头一身半身板甲,甲叶上还带着长途奔袭留下的泥点,脸上那道疤痕在阴沉的天色下更显狰狞。他按着腰刀,站在临时堆起的土台上,死死盯着峡谷尽头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寨墙,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石头哥,强攻…怕是不行。”他身边一名年轻的弩手队正,望着那狭窄得令人绝望的谷道和坚固的寨墙,声音发涩,“谷道太窄,兵力展不开。贼寇居高临下,礌石滚木弓箭齐备,咱们多少人填进去都不够!”

石头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加阴沉。他何尝不知?徐大人给他的任务是扎下前营,扫清障碍,而非强攻天险。这鹰愁峡,简直是老天爷给贼寇立的一道铁闸!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徐天带着杜仲和亲卫,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前锋营。他翻身下马,玄色衣袍上沾满泥浆,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峡谷尽头那座森然要塞。

“大人!”石头快步迎上,声音沉重,“鹰愁峡…名不虚传!强攻无益,只能困死!”

徐天走到土台边缘,眺望着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峡谷和尽头的寨墙。阴冷的山风卷起他额前的发丝。他没有立刻回应石头,意识却在瞬间沉入那片冰冷浩瀚的星图深处!剧烈的抽痛感再次袭来,但他强行忍受!

‘鹰愁峡…鹊尾山寨…强攻路径…防御弱点…可用火力…’

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嗡——!熟悉的眩晕感猛烈袭来!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浩瀚的星光和数据洪流淹没!无数幽蓝的字符疯狂闪烁、重组、奔流!

【检索关键词:峡谷地形 \/ 要塞攻坚 \/ 防御工事弱点分析 \/ 火药应用(五代适配版)】

【信息过载…过滤…提取核心…】

【条目一:峡谷要塞防御核心——出口控制、高地压制、侧翼防护。当前目标,出口寨墙为绝对防御核心,两侧山峰陡峭难以攀爬,侧翼防护薄弱点…未发现明显路径。】

【条目二:寨墙结构分析(基于观测)——原木夯土结构,高度约三丈,厚度不明,未发现包砖或金属加固迹象。弱点:惧火!惧持续冲击!惧…底部根基破坏!】

【条目三:火药定向爆破可行性模型(低精度版)——集中装药,深埋目标根基下部,以湿泥包裹药桶,铁片碎石增强破片…引信长度需精确计算…】

【条目四:佯攻配合要点——正面持续施压,吸引守军注意力和防御资源…】

海量的信息碎片如同烧红的钢针扎入脑海!尤其是关于“惧火”、“惧根基破坏”和“火药定向爆破”的关键点,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

“唔…”徐天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行从那恐怖的信息洪流中挣脱,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杜仲一把扶住。

“大人?!”

“无妨。”徐天甩了甩头,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脑海中的剧痛。他再次看向鹰愁峡尽头的寨墙,眼中已燃起冰冷的火焰。

“石头!”徐天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工兵营立刻动手,在峡谷外开阔处,给我垒土筑台!要快!要高出寨墙!弓弩营全部上土台!从今日起,日夜不停地给老子射!火箭!普通箭!不要停!给我把寨墙上的贼寇压得抬不起头!”

“筑土台?”石头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末将明白!居高临下,耗死他们!”

“杜仲!”徐天转向独眼凶悍的副将。

“末将在!”

“着你带‘陷阵’死士队,再挑三百敢死精锐!从今夜起,轮番佯攻谷口!不必强冲,声势要大!擂鼓!呐喊!放火把!做出强攻的架势!把寨墙上的贼寇牢牢钉在那里!耗光他们的箭矢滚木!让他们睡不安稳!”

“得令!大人放心!老子让他们连撒尿都得在垛口后解决!”杜仲狞笑着,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徐天最后望向峡谷两侧那陡峭如壁、猿猴难攀的巨峰,目光幽深。“还有…工兵营分出一队好手,带上绳索、钩爪、还有…新制的那几桶‘黑药’!给我在峡谷两侧,找!找能爬上去的地方!哪怕只有一条石缝!我要把‘雷’,埋到他们寨墙的脚底下!”

“火药?!”石头和杜仲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见识过那“黑药”在铁桶里试爆的威力,开山裂石!但用在实战,尤其在这险地…

“按我说的做!”徐天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疯狂与冰冷的计算,“成败,在此一举!要么,我们用贼寇的尸骨铺路,踏平鹊尾山!要么…”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寒铁,“就等着王帅的军法,来收我们的尸!”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鹰愁峡北口,成了血肉与意志疯狂对耗的熔炉。

巨大的土台如同拔地而起的巨人头颅,在光州军工兵营近乎疯狂的赶工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垒高,最终傲然矗立在峡谷之外,俯瞰着鹊尾山寨。土台之上,三百弩手分作三班,日夜轮替。强劲的弩臂嗡鸣声几乎从未断绝!密集的箭雨如同死亡的飞蝗,一波又一波地泼洒向峡谷尽头的寨墙!火箭点燃了寨墙上的木制女墙和箭楼,烧起一片片黑烟;普通箭矢则如同冰雹,压得墙头的贼寇只能缩在垛口后,稍有露头,便可能被精准的弩箭钉死在原地!

与此同时,峡谷入口处,成了人间地狱的缩影。杜仲如同疯魔,亲自擂动战鼓!粗野的咆哮和震天的喊杀声在狭窄的谷道中反复回荡、放大!“陷阵”死士和挑选出的敢死精锐,顶着简陋的大盾(甚至是从粮车上拆下的门板),在如雨的箭矢和滚落的礌石中,发起一次次绝望的冲锋!每一次冲锋,都如同撞向礁石的浪花,在寨墙下溅起一片血花,留下几具残缺的尸体,便又被迫潮水般退下。鲜血将谷口的乱石染成了暗褐色,浓烈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寨墙之上,“银枪效节都”的贼寇们起初还发出狂妄的嘲笑和辱骂,用更密集的箭雨和滚木礌石回击。但很快,嘲笑变成了咒骂,咒骂又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光州军这种不计伤亡、不分昼夜的持续狂攻,如同永不疲倦的潮水,疯狂地消耗着他们的箭矢、体力,更在摧垮他们的意志!他们不敢合眼,不敢松懈,每一刻神经都绷紧到极限!看着墙下堆积的同袍尸体(被光州军射杀或自己失足跌落),看着寨内储备飞速消耗的箭矢滚木,一股绝望的阴云,开始笼罩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

而就在这正面如同绞肉机般的血腥消耗战中,几支由工兵营最精干老卒组成的小队,如同幽灵般,借着夜色的掩护和佯攻的巨大声响,在峡谷两侧陡峭的岩壁上艰难攀爬。绳索、钩爪、凿子…他们用尽一切办法,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寻找着微小的缝隙和凸起。不断有人失手跌落,摔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惨呼。但活下来的人,咬着牙,流着血,一寸寸地向上挪动。他们背负的,是沉重的、用厚油纸和藤条反复包裹捆扎的陶罐——里面,是光州军工坊倾尽全力赶制出的、威力最大、也最不稳定的“黑药”!他们的目标,是将这些“雷”,埋到寨墙根基之下最脆弱的岩缝里!

第三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持续了三天三夜的箭雨压制和佯攻骚扰,终于让鹊尾山寨墙上的守军疲惫到了极点。喧嚣的鼓声和喊杀声似乎也低落了不少。寨墙上巡哨的火把稀稀拉拉,许多贼寇抱着兵器,靠着冰冷的垛口昏昏欲睡。

土台之上,徐天如同石雕般矗立。三天三夜,他几乎未曾合眼,玄色的衣袍上落满了尘土,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但目光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峡谷尽头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寨墙基座。他手中,紧紧攥着三根用浸透油脂的麻线搓成的、长短不一的引信。

“大人!‘雷’…都埋好了!引信接上了!”一名浑身是伤、如同血葫芦般的老工兵,被两名同样狼狈不堪的同伴搀扶着,跌跌撞撞地爬上土台,声音嘶哑却带着狂热的激动,“位置…就在寨墙东段根基下,那块最凸出的大青石后面!三处!按您的吩咐,引信…分长中短!”

徐天眼中精光爆射!“好!”他猛地转身,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嘶哑变形,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传令!佯攻部队,立刻撤回!弓弩营!所有弩手!换火箭!目标——寨墙!覆盖射击!给老子烧!”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早已疲惫不堪、正缩在谷口掩体后喘息的杜仲和“陷阵”死士们,如同听到了天籁,立刻连滚带爬地向后撤退!

土台之上,早已枕戈待旦的弩手们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凶戾!一支支浸透了油脂、缠绕着引火棉布的弩箭被架上强弩!

“放——!”

石头声嘶力竭的咆哮!

“嘣嘣嘣嘣——!!!”

数百张劲弩同时震响!弓弦的咆哮汇成一片死亡的狂潮!

“咻咻咻咻——!!!”

燃烧的火箭如同漫天坠落的火流星,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黑暗的苍穹,狠狠砸向鹊尾山寨墙!瞬间点燃了早已被连日火箭炙烤得焦黑的木制结构!大火,如同地狱红莲,在寨墙上轰然绽放!

“走水了!”

“救火!快救火!”

“官军总攻了!顶住!顶住啊!”

寨墙上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呼喊、慌乱的奔跑声混杂在一起!所有昏昏欲睡的贼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火攻惊醒,彻底陷入了混乱!救火的、找兵器的、试图反击的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寨墙东段根基下那片被火焰和浓烟笼罩的黑暗中,三根不起眼的、冒着微弱火花的引信,正沿着湿滑的岩石缝隙,嗤嗤作响地向着岩壁深处埋藏的死亡之源,飞速燃烧!

徐天站在土台最高处,如同掌控雷霆的神只。他死死盯着手中那三根代表不同埋药点的引信,看着它们疯狂地燃烧变短!当最短的那根引信即将燃尽的刹那!

“趴下——!!!”

他猛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同时狠狠扑倒在土台的夯土地面上!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深处巨兽咆哮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峡谷尽头、鹊尾山寨墙的根基处爆发出来!

整个鹰愁峡,地动山摇!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碎石、泥土、硝烟和火焰的恐怖气浪,如同咆哮的巨龙,从寨墙东段根基下冲天而起!那块被标记的、最凸出的巨大青石,连同它依附的大片岩壁和上方的寨墙根基,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咔嚓!轰隆隆——!”

令人牙酸的、岩石碎裂和原木断裂的恐怖声响密集炸开!整个寨墙东段,以爆炸点为中心,猛地向内塌陷、崩裂!碎裂的原木和巨大的石块如同暴雨般砸落!寨墙之上,几十个正在救火或试图反击的贼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崩塌瞬间吞噬!烟尘混合着火光,冲天而起,将黎明前的黑暗染成一片狰狞的暗红!

这毁天灭地的一幕,让土台上所有光州军士卒都惊呆了!连杜仲和石头这等悍卒,也张大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就是…火药之威?!

“杀——!!!”

徐天第一个从地上弹起!他拔出腰间的横刀,刀锋直指那片烟尘弥漫、火光冲天的巨大缺口!声音因激动和杀意而彻底撕裂!

“踏平鹊尾山!就在今日!铁签营!随我——破寨!!!”

“破寨!破寨!破寨!”

从极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光州军,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怒吼!石头一马当先,率领着早已按捺不住的一百铁签都重甲步兵,如同出闸的钢铁洪流,踏过满地狼藉的谷道,朝着那烟尘弥漫的巨大缺口,亡命扑去!身后,是红着眼睛、挥舞着刀枪的淬锋营主力!复仇的火焰和破寨的狂喜,彻底点燃了这支浴血重生的军队!

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徐天站在土台边缘,玄色的身影在血与火的背景下,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根冰冷坚硬的“人签”铁环,尖端,正缓缓滴落一滴不知何时沾染上的、暗红的血珠。

南征的血途,终于用敌人的尸骨和毁灭的烈焰,强行劈开了第一道铁闸。然而,脚下这条被血染透的路,依旧蜿蜒向前,通向更深的黑暗与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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