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死寂像潮水般漫过脚踝,带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方清远扶着滚烫的青铜棺壁站起身,龙渊剑的剑身在昏暗里泛着冷光,剑身上的七星纹已经黯淡下去,只余下几缕游丝般的金光。
“咳…… 他娘的……” 王援朝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血沫沾在指缝里,他却咧开嘴笑了,“这老东西,总算炸了。” 黄皮子魂从鞭梢探出头,抖了抖身上的灰,突然对着满地碎肉龇牙咧嘴地嘶叫了两声。
林慧真走过去,玉牌在掌心缓缓旋转,绿光扫过那些发黑的碎肉,碎肉竟像冰雪般消融,只留下几缕青烟。“阴煞已散,但怨气太重,留不得。” 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方才帝尸炸开时的冲击力震得她心口发闷,“方清远,你的伤。”
方清远低头看向左肩的伤口,黑气已经被压制在皮肉下,不再往血管里钻,但伤口周围的皮肤仍泛着青黑。“死不了。” 他用剑鞘拄着地面,看向瘫坐在尸骸堆里的陈玄直,“道长,还撑得住?”
陈玄直正用袖口擦护心镜上的血雾,镜面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却奇异地没有彻底碎裂。“无妨。” 他喘着气笑了笑,露出两排沾着血丝的牙,“老道这条命硬得很,当年在龙虎山被雷劈都没死成,还怕这点反噬?”
李漱玉把地质锤捡起来,锤头还沾着钟纹石屑。她走到岩壁前,看着那道被砸开的细纹,纹路上残留着淡淡的符光。“这钟纹应该是某种封印阵的节点。” 她指尖拂过裂缝,“帝尸能维持凶性几百年,多半靠这些节点源源不断地输送阴气。”
“金代那位海陵王,当年迁都燕京,死后却没能入皇陵。” 陈玄直缓过劲来,慢慢站起身,“传说他死前发过血誓,说便是化作厉鬼,也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看来传言不假。”
王援朝突然 “咦” 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个东西。那是枚巴掌大的玉佩,正是从帝尸胸口炸飞的那枚,此刻已经裂成了三瓣,裂纹里还残留着幽绿的微光。“这玩意儿倒是结实,炸成这样都没碎成粉末。” 他掂量了两下,“看着像和田玉,就是这颜色…… 透着股邪性。”
林慧真接过玉佩,指尖刚触碰到玉面,就猛地缩回手。“里面还有残魂!” 她眉头紧锁,“虽然微弱,但还没彻底消散。”
方清远走过去,龙渊剑轻轻搭在玉佩上。剑身瞬间泛起一层薄霜,那些幽绿微光像是遇到了克星,争先恐后地往裂纹深处缩。“先收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个符袋,“回去找个正阳之地,用朱砂浸三日,应该能彻底化掉。”
洞穴顶部的碎石还在簌簌往下掉,刚才帝尸的尖啸震松了岩层。陈玄直抬头看了眼,突然道:“此地不宜久留,这洞怕是要塌。”
李漱玉点点头,指了指洞穴另一侧的通道:“我刚才砸节点时,隐约听见那边有风声,应该是出口。”
王援朝把神鞭卷起来别在腰后,走过去扶起陈玄直:“道长,我扶你。” 黄皮子魂在他肩头跳了跳,突然朝方清远的方向叫了两声。
方清远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只见青铜棺里不知何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灰堆里似乎埋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用剑鞘拨开灰烬,露出半块残破的石碑,碑上刻着几个模糊的篆字。
“这是……” 林慧真凑过来,指尖在碑面上轻轻划过,“像是墓志铭的残片。”
“管它什么铭,先撤再说!” 王援朝的声音带着急意,头顶又掉下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地上溅起尘土,“再不走咱们都得埋在这儿,给那老东西当陪葬!”
方清远最后看了眼青铜棺,棺底的灰随着气流微微起伏,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灰里钻出来。他不再犹豫,转身道:“走!”
五人互相搀扶着往通道口走,李漱玉走在最前面,用地质锤敲打着岩壁探路。王援朝扶着陈玄直走在中间,黄皮子魂时不时窜到前面,对着黑暗处嗅嗅停停。林慧真和方清远断后,玉牌的绿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迹,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骸。
通道比想象中要长,岩壁上渐渐出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李漱玉的声音:“有光!”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越往前走,空气越清新,隐约能闻到草木的气息。终于,李漱玉推开最后一道被藤蔓掩盖的石门,月光像流水般涌了进来,洒在五人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
外面是片茂密的林子,夜风吹过树梢,带着初秋的凉意。众人瘫坐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星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活着…… 真好。” 王援朝先开了口,他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下次再遇到这种活儿,我王援朝要是再掺和,就把这黄皮子给炖了!”
黄皮子魂 “嗷” 地叫了一声,对着他的酒葫芦龇牙。
林慧真从包里翻出伤药,先给方清远处理肩伤。她的动作很轻,指尖触到伤口时,方清远忍不住皱了皱眉。“黑气已经被玉牌的灵力锁住了。” 她低声道,“但最好找个懂行的人彻底清掉,这阴煞入体,久了会伤根基。”
陈玄直靠在棵老槐树上,护心镜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老道认识个老友,在崂山修行了几十年,最擅长驱邪净煞。” 他看着方清远,“等出去了,我写封信,你们去找他。”
李漱玉把地质锤放在一边,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借着月光翻看着:“那处洞穴的钟纹,和我之前在山脚下看到的石刻很像。” 她顿了顿,“我怀疑,整座山都被布成了某种阵法,青铜棺里的帝尸,可能只是其中一个阵眼。”
方清远摸了摸怀里的符袋,里面的玉佩还在微微发烫。“不管是什么阵,这次能活着出来,就算侥幸。” 他抬头看向星空,北斗七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但‘深渊’那两个字…… 你们听到了吗?”
帝尸最后那句含混的音节,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王援朝灌酒的动作顿了顿:“管它什么深渊浅渊,敢挡道,老子就一鞭子抽过去!”
林慧真却摇了摇头,玉牌在她掌心转得更快了:“那不是普通的怨气,是…… 某种更古老的东西,好像藏在很深的地方,被帝尸的煞气惊动了。”
夜风吹过林子,带来一阵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低语。
方清远握紧了龙渊剑,剑身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他知道,这场关于帝尸的战斗结束了,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山影在月光下像头蛰伏的巨兽,而他们,不过是刚刚从巨兽的牙缝里,侥幸逃出来的蝼蚁。前路漫漫,不知还有多少凶险在等着他们。